劉灼惱羞成怒,漲紅了臉:“來人,給我拖下去!”說完,還恨恨地看了宋連一眼。若非這將領多事,荒司怎麼有機會來攪局。
“太常卿大人手握宗祀權柄,千年異聞、天地異象,隻要是經過考據查證的,無不在你所藏的經典之上。你可曾聽說過起死回生?”
劉灼愣了一下,用眼色斥退了前來抓捕荒司的隨從衛士。“此言何意?”
“開皇八年十月,客星犯牽牛之宿。太常卿大人,是否還有印象?”荒司緩緩地說道。
劉灼沉吟片刻,客星犯宿,乃是司天大事,不僅被記錄下來,他還曾命令門下食客都說了看法。“當然記得。這是本卿的分內之事。客星於十月出現,來年一月才消失,犯宿共一百零四天。”
“這客星,此前可曾出現過?”荒司又問。
劉灼氣得臉都紅了:“你這廝,本卿和你說話,你卻胡攪蠻纏戲弄我。客星來無由,滅無因,生滅同體,乃是天意。怎麼可能同一個客星出現兩次?又怎麼可能滅了還會再現呢!即便同一個位置出現客星,也絕不是滅掉的客星再現。增即是增,減即是減,生滅之間已經增減無數,怎麼能是同一客星呢!”
“那麼,一個人,同一具肉身,怎麼能從生到死、又從死到生,而這其中卻不增不減呢?令郎若重生,你就認定他還是令郎?”荒司目光灼灼,比那客星的星芒還要閃耀。
“你!”劉灼氣得一個趔趄,旁邊的人趕緊上前扶住他,他指著荒司,顫抖著說不出話來。隨後衛兵們聞聲趕來,二話不說押住荒司二人,拖著往外走。
春談是個嬌滴滴的姑娘,衛兵們象征性地推了一下,她自己走了出去。荒司就沒這麼好待遇,直接被拖出太常卿府的門外,丟在大街上。
春談趕緊打開紙傘,撐到荒司頭頂。
“好濃的屍臭味。”荒司皺起眉頭。大街上被連日的大雨澆得泥濘不堪,雨水衝刷不走那股濃鬱的味道。春談便把士兵們議論的傳聞,又跟荒司說了一遍。
“我原本以為,這場怪雨是為了壓出肉身中的精氣神。想不到,竟開始害人性命。幕後之人,到底想怎麼樣?”荒司旁若無人地沉思起來。
“主人,你還沒說你這次被困……犯病,是怎麼回事呢?快一個時辰也不見你好轉,平時都是半個時辰就好了。這次可真是擔心死我了。”春談輕輕地扯住荒司的衣袖,半喜半怒。
“不必喊主人。”荒司深深地看了春談一眼,將衣袖從她手中抽出來。“咱們之間,不過是因緣際會相識。你父親隻是把你托付給我,並非賣給我。”
“哼。那我們……我們一男一女,同行同宿。說是師徒,你也不肯收我。說是夫妻,你還是不肯。那說是主仆了,你還要拒絕!無名無分無關係,你就是想著哪天能把我趕走。”春談眼眶一紅,眼淚像珍珠一般掛到了長長翹翹的睫毛上,煞是惹人憐愛。
“我說過,天地大道之事,靠慧根,不靠師尊,你體質不敏感,大道就算擺在你麵前,你也熟視無睹,我實在沒辦法教你什麼。我幾百歲了,你才十幾歲,我怎麼跟你做夫妻?”荒司冷著臉回答。他不能任由這個小丫頭對他情根深種。
“那你上哪去找一個幾百歲的女人做妻子啊!”春談眼淚又掉下來,“你就是找借口,不想娶我。”
荒司目光深沉,細微地歎了一口氣。這次能闖出心眼,還真是因為遇見了一個女子。或者,不能說是女子,而是一尊女子的雕像。那雕像就在他眼前,他卻看不清她的模樣。每當他凝神去細看雕像的五官時,就落入一個比無邊的黑暗更加遼闊驚人的汪洋之中。汪洋隻是種感覺,並非真的有海水起伏。這尊雕像仿佛有意識,她出現之後,混亂不堪的宇宙萬物逐漸恢複了秩序。最後心眼幻化出一座神廟,雕像被供奉著,五官依然模糊不清。他隻記得那種感覺,美極了。
隨後他便闖出了心眼之陣。
這是他數百年來第一次在心眼困境中見到其他人。還有那些阻礙他找到出口的濃雲,也是第一次出現。
“造雨者已經開始害人性命了。我們不能坐視不理。此前他偷偷摸摸地從眾人身上盜走一些精氣,我懷疑是要補足他的某些不足之處,時常也有些山精野怪能做到,沒他能耐這麼大罷了。我雖然想查個明白以掌握這類事情的規律,但並不想與他為敵。可如今,殺人取命,恐怕野心不僅僅是補自身精氣而已。”荒司回頭看太常卿府,心中謀劃著要如何找出那個凶手。
“這些夭折之人明明是他布雨殺的,他還騙太常卿,說可以起死回生。他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荒司喃喃自語。
春談以為荒司故意岔開話題,悶悶不樂,在一旁不出聲。
太常卿府的大門突然又打開了,魏管家著急地東張西望,見到兩人還在街上,不曾離去,大喜過望。想了想,又擺出大管家的架子隔空招招手:“你們,回來。”
“太常卿請你們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