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朱門骨路邊肉(1 / 2)

太常卿府門口頗不尋常地有重兵把守。

越靠近太常卿府,宋郎將和春談等人就聞到一股越濃的腐臭味。此處不是郎將府,宋郎將也不好開口問清楚緣由。身後那些士卒倒是七嘴八舌地,對市井傳言了然於胸:“聽說最近兩天裏好些嬰兒夭折了,都說官越大的,越能鎮住這些夭折亡魂,以免生變。所以那些人家都悄悄地把嬰孩的屍骨丟到太常卿府附近,想借他的官氣壓一壓怨魂。聽說府上的衛士們打掃了一個時辰才把那些屍骨處理掉。”

宋郎將聽在耳中,隻覺得小民真是愚蠢而無畏。

春談覺得有些道理。她不信什麼官氣壓怨魂之說,她信的是,太常卿府附近不久前曾存在過很多死屍,那股腐臭味明顯是屍臭。

加上這場怪雨本就能奪走人的活氣精氣,死在大雨期間的屍骨,腐爛會加劇。

春談突然想起那天遇到的那個“道中王身”。判曾經說過,荒司身上的氣息和這場雨的氣息不一樣。她以為是判胡言亂語,雨裏哪有什麼氣味?此時此刻,腐臭味中確實有些不同尋常而且濕漉漉的味道,或許便是怪雨的味道。

春談又瞟了一眼荒司,他原本緊閉的雙眼被春談強行以術力支撐著,已經睜開了。不過,眼中空洞無神,像是個盲人一樣。她帶著他逃出去不成問題,問題是,她做不到悄無聲息地離開,必然是轟轟烈烈地打一架再走。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荒司來此地的用意,如果貿然離開,會否壞了他的大事。

她可真的再也不想見到他發怒的那張臉。“主人,我求你了,你可快醒醒吧?”她在心裏小聲地祈求。

進了太常卿府,宋郎將下馬領著荒司主仆二人去前廳等候。從大門走到前堂,似乎也聽到一些隱隱約約的哭聲。宋郎將心中開始不安,今日來見太常卿的時機不太妥當。

他從袖子中摸出一小錠銀子,悄悄地塞給管家手裏:“魏管家,太常卿府上今日是否不宜見客?”

魏大春無聲無息地把銀子攏回自己的袖子內,低聲說:“六夫人的幼子昨日發病,今日早上惡化,這不到三個時辰,人就沒了。”

“這……”宋郎將腳步躊躇起來,人人皆知,劉灼的六夫人是他最寵愛的夫人,原本是他弟媳,他不顧名聲不顧倫理把弟媳納入家中當夫人,可見迫切之心。眼下他和六夫人的幼子夭折,心情必定非常糟糕。宋郎將這時候帶荒司去見他,豈不是作繭自縛?

想到這裏,宋郎將轉身便要跟魏大春告辭:“魏管家,今日確實不便,不如改……”

魏大春打斷宋郎將的話:“大人!”

宋郎將抬頭一看,正是當朝太常卿劉灼。

宋郎將沒有回旋的餘地,隻好拱手行禮:“太常大人!在下宋連,奉命前往城郊大竹林裏捉拿妖人。”

“捉到了嗎?”劉灼紅著眼,啞著嗓子問。他頭發有些淩亂,臉上還有些傷痕和淚痕,也沒心思遮掩。他手上緊緊攥住一本《千字文》,這是他夭折幼子死前看的最後一本書。

“人,找到了。”宋郎將咬咬牙,硬著頭皮說:“正是這位荒司先生。”

劉灼聽出了話中有話,宋連沒有說“捉”而是說“找”,還以“先生”相稱。“出了什麼意外?”

宋連依舊垂著頭:“負責抓捕的軍中有士兵疑似中邪,荒司先生及時趕到,解救了他。荒司先生說,中邪與這場怪雨有關,而他也正在找造雨的人。在下認為,密報或許有蹊蹺,便將荒司先生帶來,聽太常大人發落。”

劉灼稍微偏過頭去,看到了荒司和春談二人。荒司像一具傀儡一般透露出邪氣,春談美目顧盼生輝,姿色豔得也不像常人。“宋郎將多心了。本卿的密報非常準確,這二人一看便不是尋常良善之輩,投入牢中,要他們交代這場雨的來龍去脈!”

“這……”宋郎將心知撞上了劉灼情緒不好,還是不要忤逆他吧。“那……來人,把荒司二人拿下。”

春談臉色驟變,指尖寒光一閃,長劍便要從指尖出鞘。

有人伸手按住了她的劍。她大吃一驚,萬萬沒有預料到有人的速度比她快。抬頭一看,是荒司。

荒司的瞳孔中恍惚了一瞬間,突然開口道:“大人,是否有人告訴你,可以救你的幼子?”劉灼身上的喪子氣息,遲疑,還有試探和決絕等等複雜心思浮動不定,荒司稍加推測,便確定了:那個人就在太常卿府,他必然以幼子為籌碼繼續控製太常卿為他做事。

劉灼迅速地掃了荒司一眼,隻見這人大汗淋漓,身上比淋了雨還要濕幾分。此刻雙眼炯炯有神,隻是呼吸尚有些虛弱。“你此話何意?不要在本卿麵前裝神弄鬼。”

荒司臉色凝重:“如果我說,這個要救你幼子的人,便是這場大雨的背後凶手,你信嗎?”

劉灼拉下臉來,一甩袖子:“不信!”

荒司往劉灼身邊走了兩步,宋連眼前一花,攔了一下,竟然沒攔住。荒司目光咄咄逼人:“如此說來,確實有人許諾會救令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