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知道為什麼那條金尾人魚塞壬想要見他時聲音裏帶著悲切、為什麼人魚們即使犧牲生命也要帶他來見它,因為塞壬就要死了。他頭一回聽人魚離開伴侶便會死亡,青長夜柔聲道:“你當初為什麼不告訴我?”
【忘記了。】
對上青年不置可否的目光,塞壬沒有再續。它想的很簡單,反正那個時候的青長夜看起來哪兒都去不了,就算不告訴他也無所謂吧?就算不……他也不會離開它身邊吧?而且這麼孱弱無力的理由,它不想。青長夜沒有再問,他知道麵前的家夥在想什麼,他們是一樣的,都不願意把弱點暴露在對方眼下。就算塞壬了,他也絕對不可能為它留下。
【我愛你。】
人魚身軀一點一點枯萎,它像是在刹那被抽幹了身體所有的水分。據海洋生物大多身體組成的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水。人魚離了水,當然隻能死亡。原本光滑的皮膚逐漸變得幹涸,仿佛枯死的樹木,青長夜動了動唇,他想你不愛我,你隻是想占有我。你不是人啊,你怎麼會知道人類的感情。可是看見塞壬現在的樣子,他卻沒辦法將這樣殘忍的話出口。似乎知道了他在想什麼,塞壬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夠到了自己的尾巴,原本蒼白與水紅交織的鱗片變成了燒焦似的黑色,隻有最中間那一塊紅鱗依然流光溢彩。他聽a過人魚全身上下隻有一塊鱗片連接著它們的命眼,這上麵蘊含了人魚所有的異能和生命,一旦拔下這塊鱗片,人魚必死無疑。
【你身上有魔咒,它能驅散所有的負麵作用,隻要拿著它你就不會受魔咒影響。想要留住你的那些人都還被困在中庭,隻要在太陽落下封城前離開梵蒂岡,你就自由了。】
【我喜歡你、我愛你,阿夜,雖然我騙過你,但就相信我一次吧。】
它拽下了自己最後一枚保有色彩的鱗片。明豔得就像火在灼燒。
【給你。】
在鱗片被拽下的刹那,塞壬殘餘的肢體迅速枯死,人魚的肉身直接化為了一堆白骨,青長夜從白骨中拿下那枚水紅的鱗片,在鱗片離開枯骨之時、骨頭都立刻湮滅為粉灰。
[……他在社交網絡上的賬號就叫塞壬,隻有一首歌,但是空降過billbard單曲榜第二、紅綠熱度前十,電台播放也創下了新紀錄,國內還專門替他設立了針對這類沒有真實信息的歌手的獎項。據是華國人,不過似乎是個混血兒。見到了就知道了。]
那人在車裏扯出了一張報紙,上麵用巨大的中文書寫著專題名。數據狂歡:社交網絡締造的流量神話。
驚爆!知情人稱塞壬的真實身份竟是高中學生!
真實照片泄出,顏值逆堪比王?!
這是什麼?
青長夜的眼神變得恍惚,腦海裏紛至遝來的畫麵持續不絕。那些從未有過的記憶和真實的記憶交錯:賞金獵人們的星艦下住著美麗柔弱的海妖,他們卻對它的危險一無所知,他用虛情假意和偶爾的真心馴服了它,人魚傲慢的神情最終化為深深依戀,它脊背上凸出的脊椎像是白色的花,海水順著光滑細致的皮膚滾落。青長夜不止一次看過它在海裏隨波逐流,塞壬真的非常喜歡海洋,臨死前卻賭上了一切同他見麵。青長夜手裏紅色的鱗片流光溢彩,仿佛人魚硬生生把心髒掏給了他。
[我沒想到這樣的人需要我要替他看病。]那個聲音對青長夜而言再熟悉不過,那是他自己:[他比世界上大多數人都要瀟灑。中二病麼。]
[嗨,人家指名道姓要請你嘛,畢竟你我見過最帥的側寫員之一,雖然比起我差了一點。]那人似乎是他同事,話聲中滿是自然的調侃:[對了,他邀請你去看電影,北美首映,似乎叫……時間規劃局?主演也是個大歌星。]
青長夜看見自己指著報紙上的顏值逆:[他很好看嗎?]
[不知道。或許很醜?]
[為什麼他不再唱歌了?]
[有錢人家的少爺玩票吧。]同事聳了聳肩:[他那樣身份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見,誰知道他們喜歡玩什麼?]
青長夜邊跑邊按下通訊器:“娜塔莎在嗎?”
“嗨嗨夜,你和男神的蜜月過得怎麼樣?”
“來梵蒂岡城外,快一點,我甩開安雅了。”
“……什――好好好馬上馬上!你自己心一點!”
他知道娜塔莎一定在梵蒂岡星的某個地方,這些日子a一直在密切觀察他的動靜,一旦有機會他們就會帶他走。青長夜加快了步伐,梵蒂岡城內不允許駕駛飛行器,這個時間沒有車輛,他隻能跑。那些奇奇怪怪的記憶一直在腦子裏聚攏又消散,始終圍繞著塞壬這個代號。
“夜!”
娜塔莎和他遙遙相望,高聳城門還沒有落下的意思,日光也依然盛大,青長夜鬆了口氣,他繼續跑,那扇門理他們越來越近,在青長夜娜塔莎都以為不會出意外時,城門卻突然以一種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降落下去。娜塔莎隻來得及看見那雙烏木般的眼裏閃過一絲意外。
“見鬼!夜!”
她下意識拍打城門,合金鑄就的銅牆雕有複古的金合歡,堅不可摧的模樣似若上古神級將青長夜和她分隔開來。
“唔!!”
門裏傳來青長夜的叫聲,那聲音戛然而止,就像被人往嘴裏塞了東西,顧不得引發騷動,娜塔莎近乎瘋狂地拍打城門,那邊卻再也沒有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