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世界盡頭【24】(2 / 3)

祝玲捧著邢朗的手機,顫聲道:“對對對,我見過他,我見過他……雖然十幾年沒見,但是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他了。”

邢朗看著她的臉,向前彎了彎腰,一點點朝她逼近:“你認識他?”

祝玲用手指撫摸著光滑冰冷的屏幕,笑容淒楚:“怎麼能不認識呢,我親眼看著他長大。”

“……他是誰?”

邢朗問。

他是誰?魏恒還是常念?

其實向祝玲詢問答案是多此一舉的行為。無論是科學證明還是邏輯跡象都證實了魏恒不是魏恒,是常家的養子常念。

‘魏恒’隻是魏恒借用的身份,真正的魏恒或許早已遭遇不測。而從真正的魏恒手中奪取‘魏恒’這一身份的人,極有可能就是此時冒充魏恒的常念。

而常念是一個背有滅門案,和一樁命案的在逃嫌疑人。

邢朗很清楚,自己大可以把魏恒當做常念,去愛去恨去抓捕,因為魏恒就是常念。就像聊齋裏的畫皮女鬼,為了掩蓋自己的身份,脫去自己的皮,披上別人的皮。

魏恒隻是常念的一張皮而已。

但是他始終心有不甘,就算每一次找到的答案都篤定了魏恒不是魏恒,而是常念,他也要查到底。

他迫切的希望得到轉機,同時又很清楚不會再有轉機。

祝玲在自己全然不知的情況下被邢朗推入奔湧著滔滔洪流的十字路口,以墜地無聲,輕巧無比的話音出‘常念’的身份。

空穀回響似的,邢朗滿腦子裏都是‘魏恒’的名字,以至於真的聽到這個名字,分辨不清到底是他腦海裏的聲音,還是耳邊的聲音。

“你什麼?”

邢朗疑惑又茫然的問。

海棠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從祝玲手中拿出手機,低頭看了看鑲嵌在屏幕裏的照片,道:“她,這個人是魏恒。”

祝玲道:“是的,他們家就住在我家隔壁,他叫魏恒,是……那個女人的兒子。”

提及‘那個女人’,祝玲臉上又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思緒如蜻蜓點水似的在回憶裏飛過。

邢朗近乎粗暴的把手機從海棠手中抽走又放在祝玲麵前,臉色鐵青,眼眶赤紅,冰與火的激流在他的身體裏來回奔騰。

“你看清楚,他是不是魏恒?”

祝玲被他嚇到似的一愣,往後退開一點:“是啊,他是叫魏恒。”

“哪個魏?哪個恒?”

祝玲被他嚇住了,求救似的看向海棠。

海棠按住邢朗的胳膊,皺眉道:“你怎麼了?別這麼激動。”

邢朗甩開她的手,看著祝玲低吼道:“我問你他的名字是哪兩個字!你不出來就是在撒謊!”

祝玲抱著頭往陽台角落裏蜷縮,臉色刷白,瑟瑟發抖。

邢朗沒有就此放過她,拿起手機刷刷打了兩個字,把祝玲的手強拽下來,逼迫祝玲去看:“是不是這兩個字”

祝玲一邊落淚一邊點頭:“我沒有撒謊,他就是魏恒,他就是魏恒啊。”

“你剛才不是十幾年沒見過他嗎?怎麼確定他就是魏恒?!”

“我帶過他兩年,親眼看著他長大,後來他被送到孤兒院我也去看他,他變成什麼樣我都記得他,他真的是魏永民和薛雯的兒子魏恒!”

邢朗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掌握了‘魏恒’的身份,拆穿了他的偽裝,確認他就是背著命案在逃亡的常念。但是現在祝玲卻他不是常家的養子常念,而是魏永民和薛雯的兒子魏恒。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回到了布滿重重迷障關卡的原點。

海棠害怕祝玲情緒失控引來醫生和護士,導致邢朗暴露,忙把邢朗推倒一邊,安撫祝玲的情緒。

祝玲在她的安撫下,逐漸恢複平靜。隻是再不敢朝邢朗看一眼,也不敢同他話。

邢朗強迫自己接受魏恒就是魏恒,而非常念的這一信息,從祝玲剛才的話中又分揀出一個重點。

孤兒院。

或許魏恒和常念的身份偏差,就從孤兒院開始。

他沒有忘記,常念被常家領養前的原名叫江潯,是一名棄嬰,當魏恒離開孤兒院被資助讀書後,江潯也在同一被常家收養,更名常念。

魏恒和江潯同一離開孤兒院,一人繼續沿用之前的身份,一人更名作為常念繼續生存。

“你剛才,魏恒家人死後被送進孤兒院,你還去看他?”

邢朗看出她的抵抗情緒,和她保持著距離,在一旁問道。

祝玲不敢看他,點了點頭。

邢朗深深沉了一口氣,看著她問:“那你知道孤兒院裏有一個叫江潯的孩子嗎?”

“江潯……”

祝玲念著這個名字,回想了一陣子,微微的向邢朗的方向轉動眼睛,低聲道:“是那個,右腳有點跛的孩子嗎?”

有點跛的右腳……

邢朗想起了魏恒時常拄的那把黑傘,和魏恒離開黑傘也可正常走路的雙腳,終於明白了魏恒明明可以正常走路,為什麼還時常拄著一把傘。

原來魏恒在模仿江潯。他是魏恒,但是他卻在模仿別人。為什麼?

“就是他,你還記得什麼?”

邢朗道。

祝玲又回想了一陣子,道:“我記得每次我去看魏恒的時候,那個孩子都在魏恒身邊。後來……我就離開銀江,和丈夫來到蕪津生活。我給孤兒院打過電話,問他們的魏恒的情況,他們告訴我,魏恒被一個大善人資助,上了一所很好很好的學校,學習成績很優秀,一直拿獎學金呢。”

到這裏,祝玲淺淺的翹起唇角,即欣慰又喜悅的模樣。

“魏恒家裏的情況,你知道多少?”

祝玲咬著下唇,似乎難以啟齒,但扛不住邢朗的凝視,隻得開口:“魏永民不僅打老婆,還打孩子,有時候連女兒都打。他是一個很不負責的男人,醺酒好賭不,還騙了朋友的一大筆錢,那錢是他朋友借高利貸用來創業的,被他騙走以後,他朋友打聽到他的消息,堵上門要債,就把……把魏家一家人逼死了。”

魏永民騙朋友的錢這一點,邢朗在檔案上看到過,當時隻把這件事當做魏永民斑斑劣跡中的一樁,沒有深究,現在聽到祝玲提起,邢朗才加以重視。

“你知道上門要債的人是誰嗎?”

祝玲啃著指甲吃力的回想,忽然道:“我想起來了,那個人姓常,叫……常明山!”

下山的時候,已經入夜了。

黑沉沉的夜從山頂順著山路往下延伸,像一條黑色的巨蟒,盤在林巔樹梢,上掛著一彎灰靄靄的月亮,像是莽咬了一口。月暈照出幾片沉甸甸的雲,是石青色的,像掉在海水裏的雲,冷的要滲出水來。

“沒錯,常明山的確是蕪津滅門案的被害者之一,也是常念的養父。”

陸明宇在電話裏如此對他。

副駕駛車窗降了一半,邢朗把臉朝著窗縫,用力的吹著山間刺骨的冷風。

“……車票買好了嗎?”

“買好了,你在哪兒?我給你送過去。”

邢朗出距離秦放的餐廳很近的一家旅館的名字,道:“一個時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