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隱約響起汽車關車門的聲音,很細微的聲音,一縷風似的很輕易就散了,但是聽在魏恒耳中卻異常響亮,像是狠狠敲在他心上,讓他全身的為之一震。
他在七樓,而且房子的隔音很好,他不可能聽到樓下的響動。
明知道是幻聽,但是魏恒卻瞬間清醒了。
他像是從夢裏醒來似的重新打量身處的環境,似乎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來的,仿佛他前一秒還站在那間巧克力店門前。
邢朗,是邢朗讓他到這裏來,邢朗要和他在這裏碰麵。
邢朗的出現把他的計劃全都打亂了,他現在本應在回蕪津的路上,此時卻在一個警察的家裏等待和邢朗見麵。
魏恒忽然有些氣惱自己,氣自己太感情用事,竟然在關鍵時刻兒女情長起來。一見到邢朗就沒有了分寸和理智,全然沒有考慮過他們見麵後將會麵臨什麼。
就算他現在和邢朗見麵,也僅僅是見麵而已,什麼意義都沒有,把自己的冤枉和委屈講給邢朗聽嗎?楚行雲都不信,他又憑什麼會信?就算邢朗相信他的每一個字,那又能怎麼樣?現在邢朗自身也陷入麻煩中,比起他更需要別人來搭救。
魏恒想起昨晚和楚行雲的談話,想起心裏製定好的計劃,很快做出決斷,他絕對不能在這個當口和邢朗見麵。
和邢朗見麵是一個變量,他不知道邢朗會出什麼,做出什麼,他們見麵後必定會牽扯出許多矛盾,無論是在感情上,還是需要應對的危難。
更重要的是,他沒有自信能夠現在麵對邢朗。
魏恒的心跳的厲害,身上也熱的厲害,他抓起外套穿好,起身道:“我們走了。”
鄭蔚瀾巴不得早點出去,聞言霎時從沙發上跳起來,站在沙發後等著他。
賀丞也站了起來,看著他問:“你不等了?”
“不了,替我謝謝楚警官。”
賀丞最後問他:“你確定你要走?”
“……我確定。”
魏恒轉過身朝門口走過去,才走了一步,驀然停住。
剛才鄭蔚瀾最後進來,或許忘記了關門,或者沒有把門關緊,他竟沒有聽到房門在什麼時候開了,直到現在才發現邢朗已經到了。
邢朗就站在玄關,麵朝著客廳,似乎已經站了很久,一字不落的聽到了剛才他和賀丞的話。
盡管邢朗還帶著墨帽子,帽簷依舊壓得很低,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魏恒知道,邢朗的眼睛一定是在牢牢的注視著他。
楚行雲遲了一些進來,關上門,在邢朗身後道:“怎麼不進去?”
邢朗這才撲落皮衣毛領上的落雪,掀掉帽子扔在鞋櫃上,手裏提著一隻紙袋,袋子裏是巧克力店員包裝好的巧克力。
他緩緩邁步朝魏恒走過去,站在魏恒麵前,微低著頭,漆黑又冷冰的眼睛看著魏恒,沉鬱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魏恒在他的注視下莫名有些心虛,不得不偏過臉,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梗著脖子低著頭,心裏**辣的燒起一團火,劈裏啪啦的燒著,這股熱流往他的腦頂衝,把他的眼眶熏的通紅。
“想走,是嗎?”
邢朗問他,聲音又啞又澀,又很無奈。
魏恒剛才的確打定了主意要走,但是他發現他又一次在感情用事,現在他無論如何也走不了了。
邢朗見他不話,隻是怔怔的低著頭發愣。
他後退一步,給魏恒讓出一條路,道:“走吧。”
魏恒的雙眼霎了霎,慢慢抬起頭看著他。
邢朗扯著唇角,很吃力從胸腔裏悶悶笑了一聲,道:“不是想走嗎?走吧。”
魏恒慢慢的提了一口氣,想對他點什麼,卻沒有出聲。
邢朗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怒極,反倒冷靜了,但是他的冷靜維持的時間並不長,猛然吼道:“我讓你走!……走!”
很奇怪,聽著邢朗在衝他發脾氣,魏恒心裏反倒輕鬆了,但依舊不知道該和他什麼,隻垂著眼睛發了一會兒怔,然後伸出手捏住邢朗的袖口。
邢朗低頭看著他捏著自己袖口的蒼白又細瘦的指尖,咬了咬牙,用力甩開他的手:“少他媽跟我來這套!”
魏恒抓空了,黯然垂下手臂,臉上靜默著,凝澹的目光掠過邢朗的下巴,停在他的衣領上。
邢朗猛地上前,捏住他的下巴用力往上一抬,火光彭拜的目光望進他的眼睛裏,道:“上次我不讓你走,你走了。現在我讓你走,你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