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魏恒被撲在臉上的一道冷氣驚醒,睜開眼睛,見窗外霧氣嫋嫋,幕罩著一層朦朧的光感,對麵的一棟樓裏還零散的亮著燈光,霧裏現出的光泛著青色的邊,一閃一閃的。像劍客在大霧中拔劍出鞘,上劈下砍,劍光凜凜。
銀江的清晨雖美的壯闊,但有些殺氣騰騰。
落地窗的窗簾被拉開了,現出窗外的色,一道風順著推拉門中間的縫隙吹進來,正好打在魏恒臉上。
魏恒下意識的把被子裹緊,看到邢朗站在落地窗前,正在關推拉門,但是那扇門不知什麼原因,總合不嚴實,中間始終留條縫。
邢朗背對著床鋪,光著上身,隻穿了一條長褲,左手指間夾著一根熄滅了大半的煙頭,像是從陽台抽煙回來,卻發現推拉門壞了。
推整了幾下,門依舊關不上,邢朗把煙頭往牆邊垃圾桶一扔,轉過身用背抵著門,還抬起右腳踩著兩條門縫,然後伸長胳膊拿起床頭桌子上的手機。
魏恒本來打算醒了,見他去拿手機,想必是在聯係這棟房子的主人,於是又闔眼裝睡,省去和房主的客套。
“你們家門壞了,門,門壞了,快過來看看。”
邢朗壓著嗓子完就掛斷了電話,扔下手機往床上看了一眼,魏恒還在闔眼睡著,被子拉的很高,幾乎蓋住了下半張臉。
他想把衣服穿上,但是這扇門不能離人,離了人就會被風吹開,於是他隻好杵在門前堵著門縫,光裸的背貼著冰涼的玻璃,沒一會兒就起滿了一身雞皮疙瘩。
大約十分鍾後,楚行雲下來了,先敲了敲虛掩的門,然後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邢朗的造型,又看了看床上還在睡覺的那位,低聲笑道:“呦,學習雷鋒好榜樣。”
把門交給楚行雲,邢朗立馬從椅背上拿起一件薄薄的低領毛衣套在身上,揣著手打了個哆嗦。
本來他光著膀子在陽台抽煙沒覺得有多冷,回到屋裏吹著暖氣,才覺得被凍瓷實的玻璃像冰塊似的貼在皮膚上,真是一番鑽心的滋味。
楚行雲隻來回推了兩下,門就好了,把兩扇玻璃門往中間一摔,即無奈又鄙夷的看了邢朗一眼。
邢朗虛心求教:“我怎麼關不上?”
楚行雲扯唇一笑,指了指玻璃門,:“高級貨。”
邢朗:……
楚行雲沒有給他把嘴炮打回來的機會,解決完問題就走了,一秒鍾都沒有逗留。
門一關,邢朗就看到魏恒睜開了眼睛,然後把被子拉高蒙著頭,躲在裏麵笑。
邢朗走過去坐在床邊,把被子拽下來,問他:“笑什麼?”
魏恒很快就不笑了,躺在床上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才翹著唇角搖了搖頭。他坐起來靠著床頭,把淩亂的頭發向後撩去,露出一張眉懶眼倦,目光朦朧的臉,問:“幾點了?”
“快七點了。”
魏恒眼睛一睜,精神了一些,又看向窗外:“怎麼還沒亮?”
邢朗的目光從他的額頭一寸寸往下移,最後停在他敞開的襯衣領口,露出的兩道筆直深刻的鎖骨上。他抬手捏住魏恒左邊衣襟第三顆紐扣,捏在指腹間揉搓了一會兒,才道:“已經亮了,又是下霜又是起霧,所以亮的不明顯。”
魏恒垂眸看著他把玩著自己襯衣紐扣的手,以為他想幫自己係扣子,但是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他動彈,隻是輕輕的揉捏著那顆扣子,於是把他的手推開,自己係好,掀開被子下了床。
窗外的確如邢郎所,城市高樓間霜霧彌漫,底下街火闌珊。
他站在落地窗往前遠眺,發現除了一望無際的霧,什麼都看不到。
魏恒身上這件白襯衫不合身,昨晚楚行雲替他們找換洗的衣服,不知道從哪兒找出這麼一件加肥加大的襯衫,穿在身上魏恒很寬綽,裏麵空蕩蕩的,衣褶一道疊一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無風自動的樣子。
邢朗跟過去,靠著玻璃門,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道:“頭發長的真快。”
魏恒把目光從遠處收回,低下頭,從肩上撩起一縷頭發看了看發尾,道:“有一點。”
他想把頭發紮起來,習慣性的從手腕上摸皮筋兒,摸空了才想起他把最後一根皮筋落在了旅館。
邢朗看出了他的意圖,默默的在床尾拿起自己的外套,從胸前口袋裏拿出一根細細的黑色發圈。
還是他們在餐廳吃飯的時候,他從魏恒頭上解下來的那根。
玻璃門內外都結了一層霜,魏恒透過麵前的玻璃門看到了兩個人的倒影,也看到邢朗手裏的那根發圈。
他怔了怔,隨即就笑了:“你還留著?”
邢朗站在他身後,咬著發圈,騰出兩隻手把他的頭發全都攏到腦後,梳理了幾下,道:“當然。”
他給魏恒紮頭發的動作很熟練,似乎已經重複了幾千幾萬次。綁好頭發,他雙手按在魏恒肩上,歪頭看了看魏恒在玻璃門裏的倒影,剛好撞在魏恒眼睛裏。
邢朗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忽然把剛給他紮好的頭發解開,發圈套在自己手腕上,繞到他麵前打量了他幾眼,笑道:“還是散著吧,散著更好看。”
魏恒很無奈的瞅他一眼,拉開半扇窗簾,懶懶的側身倚著玻璃門,順手拉起窗簾的邊沿,斜斜的掩住半邊身子,和半張臉。
窗簾是純白色的玻璃紗,砂紙裏纏了棉花般的質地,堆堆疊疊的厚厚一層,魏恒藏在裏麵,像是藏在白色的雲霧裏。
魏恒微低著頭,柔軟的玻璃紗一圈圈的繞著手指,道:“我擔心秦放。”
“……你擔心韓斌會對他下手?”
魏恒擰眉想了一會兒,越想越亂,索性搖搖頭,道:“我一直都不了解韓斌,可能是他偽裝的太好,隱藏的太深,也可能是我的觀察力太不敏銳,我沒想到他的身份有問題。現在我對他的看法被顛覆了,他在你、我、和秦放麵前的偽裝也被撕破,你和我無關緊要,因為我們的身份已經髒了。但是秦放不一樣,秦放手裏有他威脅劉局的證據,而且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就算秦放念及舊情不會揭發他,但是我們都不知道韓斌為了保護自己可以做出什麼事,他的底線到底在哪裏。”
邢朗一陣無言。
雖然早已經認清了韓斌的身份,但是邢朗每次想起韓斌,心裏都一陣惡寒。魏恒的對,韓斌偽裝的太好,隱藏的太深,他同樣沒想到韓斌竟然是‘將軍’。
他對韓斌的認知同樣被顛覆,他和韓斌認識超過十年,他們在一起查過案,吃過飯,還曾在聯合緝毒時睡在一個房間裏。經過這些年的交往,他自認為對韓斌有一些了解。但是現在韓斌對於他而言相當於一個陌生人,他一點都不了解韓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