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雪飄落在小山村時,樹葉仍掛在枝頭,白色的雪襯著五顏六色的樹葉,如詩如畫。
小村子裏的人對眼前的美景無動於衷,所有人的想法都是落雪了,漫長寒冷的冬天要來了,家裏柴火沒有砍夠的,趁著初雪乍晴,背著柳條筐進了山,還有一些人抓緊最後的機會尋找最後一次山貨。
最後一茬的秋耳、地耳是木耳裏最好的,價格也最高,晾幹之後一斤能賣兩、三毛錢呢。
蘑菇沒人撿了,這個季節蘑菇不容易幹,第二天就會變黑賣不出價格。
朱逸群在雞叫之前就睜開了眼睛,軍醫說得對,寧逸的小山村有助於他的恢複,他現在每天能睡兩到三小時的覺,精神狀態明顯穩定了下來。
推開被起炕,把被子折好放到炕櫃上,拿掃炕條帚把炕掃幹淨,摘下藍布的窗簾,窗戶上已經上了一層薄霜,窗戶縫該貼了,天大冷的時候用來蓋窗戶的草簾子也應該備下了。
下了炕穿上鞋,點著了外屋地(廚房)的大鍋,先燒了點水留著洗漱刷牙,說起刷牙,全村除了尚老師,好像隻有馬家和自己刷牙,馬家是被馬家的大兒子影響的,馬占山也比較愛顯得自己“與眾不同”的先進,所以要求全家刷牙,自己是當兵後學會的,養成了好習慣改不掉。
把燒開的水灌進暖壺,把頭一天晚上的剩飯放進鍋裏,加上水,用蓋簾子熱兩塊苞米麵餅子,他低頭看了看灶炕裏麵的柴火,足夠支撐到做好飯。
早飯準備完了之後,他用溫熱的水洗臉洗頭,又接了一茶缸子水刷牙,刷完牙頭發也幹得差不多了,拿了掃帚到外麵劃拉院子。
除了自己家的院子,他連自己家附近的那條路都掃得幹幹淨淨,這場雪留不住,不早點掃掉,雪化之後就會滿地泥濘。
他正掃著雪,忽然見到遠處晃晃悠悠走過來一個人,靠山屯的冬天天亮得晚,這個時候天還隻是蒙蒙亮,他隻覺得那個人眼熟,等那人到了跟前才認出來……
王大酒包!
可真是有日子沒見他了!
聽說他在外麵找了能幹的小寡婦,小寡婦很是風騷,自家男人死了,靠著眾多男人的“幫助”,賺了不少,這次看上了王大酒包要跟他長久的過下去。
今年王大酒包拿著賣糧攢下的錢去投奔她,就是為了今年趁著包地家家有錢,兩人合夥包“鍋”(聚賭,東北常見的賭博方式,幾個人打牌,每個人出同樣的錢湊一鍋,提供場地的人從鍋裏抽成,比如一塊抽一毛),都說他這個冬天回不來了,沒想到剛下雪就回來了。
兩個人麵對麵遇見了,總不能不說話,“回來了。”朱逸群簡單打了聲招呼。
“呸!”王大酒包吐了口吐沫理都沒理他走了,要擱以前朱逸群的脾氣,王大酒包十有八九得挨頓揍,現在的朱逸群嘛,不言不語笑眯眯地瞧著他。
王大酒包一臉的倒黴相,怕是混了個人財兩口,難看得日子在後麵呢,他犯不上為了這樣的人費力氣。
小村子不大,可以說是雞犬相聞,朱逸群掃完了小路,回到家裏,剛吃上飯就聽見外麵吵吵嚷嚷的。
“你把錢整哪兒去了!錢呢!錢呢!你個王大酒包臭不要臉的,在外麵搞婆鞋不管我們娘四個兒,錢呢!錢呢!讓我們娘四個兒喝西北風啊!”
女人的哭叫聲傳得滿屯子都聽見了,都知道王大酒包終於把錢花光了,空著手回家了。
今年新打的糧食全沒了,這兩口子也不是過日子的人,有錢三天樂,還到過夏呢就挨家借糧過日子,現如今怕是交公糧的糧食也沒有了,這日子可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