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村的冬日裏,學習是很痛苦的。
日照時間太短,上完課之後回到家裏,又不能真得像兩個學生一樣抓緊時間趕作業,而是要幫媽媽做家務。
為了節省時間,拉風箱的時候大麗都拿著書看,葛鳳芝忍不住調侃,“你讀書的時候要有這勁頭,早考上中專了。”
“嘿嘿嘿。”馬大麗笑了一聲,這年月千軍萬馬擠獨木橋,中專、高中,能考上的哪個不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她終究還是差一口氣。
“行了,別拉了,去看你的書吧。”葛鳳芝趕她去看書。
可就算是如此,在天黑之前,她也最多隻有一個小時的看書時間,天黑之後家裏的油燈要讓給兩個趕作業的孩子。
他們的作業同樣是尚老師留的,大雪封山上不了學,他們要拿著書包自帶板凳到小學去蹭課,尚老師有時間的話會給他們講課,然後留一大堆的作業。
除了馬家的孩子一直堅持,村裏別家的孩子都沒能堅持,他們覺得孩子念到小學四五年級或初中純屬浪費時間,連號稱知識分子的朱大明白,都沒有讓孩子繼續讀書。
馬家的孩子不問為什麼他們要堅持,他們已經看到了他們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因為馬占山的堅持,馬宏學當兵之後因為有文化寫得一手漂亮的好字,非常受重視,考上了軍校提了幹,直接從農民的身份轉化成為了幹部。
馬宏習在縣城複讀呢,他們都去過馬宏習的高中,他們從來都沒見過的水泥樓房,兩層呢!有電!有自來水!冬天還有暖氣!光是學習就這樣享福了!聽說考上了大學,去的地方樓更高,馬路更寬……將來學出來啊,都是大幹部!
馬大麗成了老師和醫生,不用像別的人一樣天天下地幹活,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就能賺到錢。
馬宏生學習成績一般,二珍卻是個學霸,兩人一起寫作業,經常是小的給大的講題。
“哥,你看這道理,從這裏畫一條線……”她用尺子在馬宏生的書上畫了條線,“是不是就好解了?我都能解出來。”
“嗯,呃。”馬宏生還是覺得有點暈,被低年級的妹妹碾壓了是什麼感受?
蹲在一旁蹭油燈的馬大麗抬頭瞧了一眼,拿書打了馬宏生一下子,“這題多簡單啊!這都做不出來,幹脆回家得了。”
“簡單啥啊,多難啊!”馬宏生摸了摸腦袋嘟囔著。
“好好學習,別扯沒用的。”正在撿豆子的葛鳳芝頭也不抬地習慣性阻止孩子們打鬧,家裏養了這麼多孩子,天天打打鬧鬧的她早習慣了。
馬占山盤腿坐在那裏抽煙,“鳳芝啊,頭前兒我跟你說的,讓你幫著大林子琢磨個對象,咋樣了?”
“啥咋樣了?本村的是找不著了,都知道他腦袋上有傷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誰家的姑娘能嫁他啊?我可不幹那得罪人的事,要說外村的姑娘……”葛鳳芝對朱逸群同情歸同情,但是這事兒超出她的範圍了。
“你先不要提他有病的事嘛,先介紹兩人看看,大林子要個頭兒有個頭兒,要長相有長相,有房有地有手藝,來年沒準兒還能分個工作,有得是樂意的嘛,等處出感情來再說。”
“呸!你們男人咋這麼不要臉呢?”葛鳳芝啐了他一口,“女人嫁錯了人比投錯了胎還難呢,嫁了個人好麼,沒幾年咣當倒下來死了,留下一個女人帶著一串孩子,咋活?”
“我也沒說不告訴嘛,認識了再告訴嘛,讓她自己選唄。”
“嗬嗬,你們男人不就是欺負女人心軟嗎?”葛鳳芝瞪了他一眼,“我不幹那缺德事,你找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