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2 / 3)

“找就找,咋地也留個後嘛……將來有個人給燒紙。”馬占山吧嗒吧嗒地抽著煙。

馬大麗抬頭看著他,父親一半在油燈餘暉的光中,一半在暗影裏。

“男生負責這一塊,女生負責這一塊,按老師畫的先掃出道來,聽明白了嗎?”馬大麗拿著小棍替孩子們畫好了責任區。

“聽明白了。”

“排隊站好,老師檢查你們的帽子和手悶子(很厚的兩指棉手套)。”

冬天太冷了,不管是什麼家庭,總要給孩子弄個帽子,帽子的材料多半是手邊能找著的,班裏一半的孩子戴得是用碎布片子當麵子,裏麵縫了棉花的手工棉帽,還有一些戴著的是集市上的雷鋒帽、氈帽,還有一些是各種皮做的帽子,至於狗皮帽子那是屬於大人的奢侈品,沒人拿來給小孩兒戴。

王樹今天戴得帽子頗了幾個洞,高小雲沒工夫給他縫,是王花縫的,王花的手藝不怎麼樣,補丁也沒有好布料,一塊兒灰一塊綠的,難看極了。

馬大麗給他正了正,又摸了摸他身上的棉衣,馬家和另外兩家過得還行的人家,給了王家幾件舊衣服,包括王樹現在穿的一件馬宏生穿過的舊棉襖,作為三兒子他的衣服也是傳了好幾手的了,這件棉襖的布料已經不能洗了,再洗就成絮絮了,葛鳳芝這才舍得送人。

她又摸了摸王草的身上,這孩子身上還是很單薄,“等會兒在屋裏烤火,別出來啊。”這天氣,王草不應該出來的,但是在家裏又能怎麼樣呢?聽村裏人說高小雲和王大酒包天天也不燒火,隻燒炕,兩人一天到晚也不起炕就是在一個被窩裏窩著,王草在家被凍死那兩口子也不待管的。

“等會兒不管多熱,誰也不行摘帽子!誰也不行摘手悶子,好了,幹活。”

馬大麗分派完活,孩子們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八九歲的年紀在市裏是人人慣著的小孩子,在山村早學會幹活了,也不用誰教,一個個拿著鐵鍬幹得像模像樣的。

至少前三分鍾是像模像樣的。

“老師!朱二狗揚我!”

“老師!趙小鈴過線了!”

“老師!馬大舌頭罵人!”

“老!老!老……老撕……”馬大舌頭按輩份比馬大麗兩輩,是遠房的孫子……個不高兒,大舌頭,班裏最大的笑點之一。

馬大麗拍了一下他,“我知道你沒罵人,自己幹自己的!”她回教室暖和一會兒,順便查看扣在盆裏的土豆和小草什麼樣了。

小草乖乖地蹲在爐子旁,雙手拖著小臉蛋等著土豆好,“老師,我看著呢。”

“嗯,小草真能幹,幫老師看著點兒土豆啊,等會兒老師給你個最大的。”

“最小的。”

“為什麼啊?”

“我最小。”

馬大麗揉了揉她的頭發,忽地發現她頭發上有虱子。

“你等會兒,老師給你洗洗頭,篦一蓖。”虱子不少見,班裏一多半的學生有,但一個孩子伺候成小草這樣的,全村獨一份。

冬天裏熱水都是現成的,水壺裏麵盛點幹淨的雪水,過一會兒都會溫熱,馬大麗拿出辦公室的洗臉盆,往裏麵擱了些鹹麵兒拿到了教室裏。

教室裏水壺裏的水還是熱的,她倒好了水拿手試了試水溫,給小草把小辮子解開了,幫她洗頭。

洗完了頭又洗了小脖子和小腳丫,這孩子手腳都凍了,在家裏麵不知受了多少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