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要我做選擇嗎?”
“三年來洪門被你管理的一塌糊塗,你根本沒有蔣震的才能,也沒有恩叔的睿智,你充其量就是個莽夫。三百萬你留下一百萬,剩下的兩百萬填補你在洪門捅的那個大窟窿。另外我安排你跑路去泰國,今晚就走。不然我的手下我會按照江湖規矩取你的首級交給龍根叔,替她的義女討回公道。”
大喪聽出了雷樂的話外之音,灰溜溜的拿上錢走人。吳超遞去一個眼色給手下人,恩叔感激的衝雷樂點了點頭。
“剩下的事你們洪門自行解決吧,這的飯先給我記著,下次給我補上。”雷樂拿上帽子,蔣震起身要送,雷樂擺擺手,帶著雷字頭的兄弟闊步離開大三元。
江湖就像是名利場,你方唱罷我登場。唱不完的空城計,唱的完的單刀會,唯有唱不完的攻心計還遠遠流唱。雷樂從泰國回到香港後,整個人變得安逸、深沉。多年來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吳超也看不透昔日的大哥心裏在想些什麼,不變的還是冷漠中帶著一點小幽默。
教會墓地。
戴著黑紗禮帽的暢音一身素衣前來祭拜,雷樂戴著黑墨鏡,背著手垂視著昔日的引路人、大哥馬世昌。
“沒想到你很長情?”
“沒想到你會來祭拜,謝謝。”暢音低沉道。
……
一座嶄新的戲樓呈現在暢音的麵前,雷樂學著馬世昌身前的樣子,紳士的邀請她走上戲台,吳超帶著台下的一眾兄弟退到戲樓外。
“三年前的那個晚上,我記得馬大哥在這裏和安瀾堂的堂主在這裏唱了一出堂會,也就是在這裏,我第一次聽到你的歌聲,深深地被你吸引。雖然我說這話對馬大哥有點不敬,但我那是第一次被歌聲感動。”
暢音淺笑。
“別笑啊,我這可是為你重新翻建的。你以後就是這裏的角,這裏的老板。我送給你的,不要拒絕我的心意。”
暢音走下台,仰望著台上的雷樂。
“你才是這戲台上的角,沒有你,香港不會翻天覆地,沒有你,香港的幫會不會這麼平靜。沒有你,香港的那些窮人不會有救濟米吃。沒有你,香港的那些政要達官顯貴,就沒有夜夜笙歌的地方。沒有你,蔡小姐會活不下去。因為她曾經站在雨裏對我說過,失去你打不打傘,心都是濕的。如今你回來,我想你不應該是來取悅我,而是做一件有意義的事。去愛她。她需要你。”
雷樂張開雙臂,樣子像極了馬世昌身前的模樣,模仿的舉止行為,也絲毫無差。暢音站在台下有那麼一瞬的錯覺,但理智告訴她,他不是她深愛的那個男人,而是一個曾在她生命中有過一段記憶的男人。
“我突然好想唱歌給你聽。”雷樂走下台去,徑直走上戲台的一側,那裏擺放著一架鋼琴,掀開琴蓋,福了福坐下。琴聲起,一段悠揚的旋律在暢音的耳畔充斥。他投入感情,幽幽唱起:“一輩子、失去了你、夜的精靈遺忘、愛的咒語、相愛的人從此兩分離、是命運對有情人、不曾憐惜、風月惹不起、你任我憔悴、我任你枯萎、怎麼也無法將天意挽回、你為我落淚、更令我傷悲、放不開刻骨銘心的滋味、綿綿不斷的相思化成、這一刻的心碎、甜蜜往事、段段回憶、隻能在夢中尋找和回味、黑夜之中請你打開心扉、等待著我癡情的跟隨、若命運對有情人、不願憐惜、讓愛來相陪……”
暢音聽著雷樂口中的唱詞,心頭一陣酸酸地感觸。停下琴聲和歌聲,雷樂蓋上了琴蓋,走下戲台。
“這首歌是我替馬大哥對你說的抱歉。”
“你能轉過身去嗎?”暢音熱淚盈眶,欲墜不墜的說道。
雷樂點點頭,暢音雙手穿過他的腋下,緊緊相擁,淚水從眼角中擠出:“對不起,我隻是想靠一下,不小心弄髒了你的衣服。”
“沒關係,此刻請把我當成他不要說話,用你的心去慰藉你的愛。”
暢音放聲哭泣,前來找雷樂午餐的蔡玉珠撞見,尷尬的停下腳步,轉身跑掉。
“她是好女人,去追她吧。”暢音察覺到門口有人進來,又匆匆跑掉,以女人的直覺判斷道。
雷樂轉身淺淺地擁抱了下暢音,闊步走出戲院,一路小跑的追了上去。蔡玉珠正打開車門,他快跑的幾步坐上副駕駛的位子,她一路不爽的飆車,把車開到了山頂也不睬刹車,山頂邊緣雷樂拉起了手刹,車子這才停下。
蔡玉珠熄掉車子,拔掉車鑰匙下車,站在車後廂。
雷樂下車走去車後廂,看著蔡玉珠吃醋的樣子,不由得樂了起來:“吃醋了。”
蔡玉珠不理。
“我跟大嫂沒什麼,隻是我把背借她靠一下而已。”
“那你也不能讓她緊緊地抱著你吧!”蔡玉珠蹬著眼前不知悔過的雷樂,生氣道。
“以後我就讓你一個人抱緊,其他人不準,可以嗎。”雷樂托起蔡玉珠的一隻手捂在胸口上,溫柔道。
“少肉麻,有本事別花言巧語的跟我談戀愛,跟我馬上結婚我就信你說的話。”雷樂收起了曖昧的嘴臉,蔡玉珠猜到了他心頭的顧慮,低沉道:“我知道你心裏放不下什麼,三年來你不回香港也是為了她們。不是你親手殺的安雨霞,想必你在泰國的那些日子常常做夢會夢到她吧。”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如果不是生在這兒亂世,我想我的心裏恐怕會為她有過感動。”蔡玉珠溫柔的依靠著雷樂的背。“權力與我不過是過眼雲煙,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些年我們似乎遺忘了很多人、很多事。現在也是時候停下腳步回頭看看一直陪我走過來的人。當是給大家一個機會,一起終老在鄉野,好嗎?”
“不要以為說幾句甜言蜜語我就能被你哄著離開這裏。”
“那好吧,我的車子在山下,走不走隨你。”雷樂擺起架子,假裝先走。蔡玉珠扭捏了下,丟下自己的車子跟著跑下山。
吳超準備了一輛白色的老爺車在山腳下,車頭上綴滿了百合花,車燈上掛著彩帶。一身名牌西裝罩在身上立身車門旁,恭敬的開車門。
“這是?”
“這些年我們一直各自生活,剛才你說過,要我有本事別和你戀愛。這不,我準了這個,嫁給我。”雷樂從衣兜取出戒指盒,捏著那枚閃閃發光的戒指單腿跪在蔡玉珠麵前。
“我們都這個年紀了,你還玩。”
“我不是玩,是很認真。嫁給我。”
“我先上車考慮考慮。”蔡玉珠看到了車座上的禮服,徑直上車,吳超為她關門而後背對車子佇立。半晌後,車窗落下:“超哥,我趕時間去結婚,麻煩你開車。”側頭瞄了一眼,雷樂起身跑上車。
……
教堂裏。
“不要對他留戀,是因為人終有一死,活著的人要為死去的延續下去,完成留在人間的使命。人在出生的時候就帶著上帝給他的使命來到這個世界,離開隻是使命的完結,主會在天堂為他祈福。
教堂門打開,教堂裏賓客滿座,有政界官員、富豪鄉紳、親朋好友。雷樂挽著蔡玉珠的手,樂師奏響了《仲夏夜之夢》,邁著舒緩的步子,伴郎和伴娘在他們身後灑著彩色亮片和花瓣。
雷樂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蔡玉珠也笑的很開心,神像前他們單腿膝跪,神父為他們洗滌,跟著便是要他們宣讀愛的誓詞。
“雷樂,你願意愛著你身邊的蔡玉珠小姐一生一世,無論貧窮富貴、禍福與共?”
“我願意。”雷樂喜道。
“蔡玉珠,你願意愛著你身邊的雷樂先生一生一世,無論貧窮富貴、禍福與共?”
“我願意。”蔡玉珠羞澀道。
禮成後,雷樂牽著蔡玉珠的手麵朝台下的賓客們行禮,在一派歡呼中,他張開雙臂,示意賓客。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她退後一步。
“今天是我阿樂和愛妻玉珠的大喜日子,在這裏我感謝大家的出席,也感謝諸位的禮金。三年來,我與愛妻玉珠的事情大家一定多有耳聞,在這裏我還是想和大家一起分享我們的愛情。”雷樂拉住蔡玉珠的手,並肩站好,點了點頭,又道:“除此之外,我還要做出一個重要的決定,希望媒介的朋友們做個見證。”
“喀喀喀”的速照,記者們聚焦采訪。
“想必大家都還記得三年前的那段往事,香港的苦難雖然結束了,但百姓的日子還是過的很困苦。我決定把百樂門一年的收益拿出來做慈善,三角碼頭的米倉也會打開派米三天,而後米價按照比市價還低的價格販售,做平價米,讓香港的大眾都有飯吃。”
台下的賓客和記者們紛紛鼓掌讚揚,雷樂衝身旁的蔡玉珠笑了笑,她會意的丟出手中的鮮花,拉住他的手臂,一同跑出了教堂……
那天是雷樂與蔡玉珠坎坷的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天,之後的婚姻生活更是要他飽嚐幸福的滋味。終日抱著老婆坐在搖椅上哼著歌,養育子女,簡簡單單的生活在鄉野之地。
“老公,這裏有一封你的信。”蔡玉珠把信遞給正坐在椅子上看報紙的雷樂。
“幫忙衝杯咖啡先,謝了。”蔡玉珠白了雷樂一眼,笑著走去屋裏衝咖啡。
拆開信,雷樂一眼認出了陳紫彤的筆記。
“樂哥:沒想到你們真的走到了一起,請原諒我那天的沒有出席,恭喜你。離開了這些年,謝謝你替我照顧幹爹,謝謝你讓他的生活沒有那麼辛苦。
本來對你有說不完的話,可是寫到紙上的卻寥寥無幾。如果我不是那個被英國官方安插在你身邊的女人,你會不會也像愛姐姐那樣愛我?對不起,我隻是說假設。人生的劇情沒有彩排更沒有重來,Well,ional,but_I_move_the_heart。(說好了不動情,我卻動了心。)
我知道,我們始終是兩個世界的人,錯過了,就注定是錯過的結局。好好待我姐姐,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小心哦!如果有來生,我想做你的妻子,不是你的情人!珍重!彤字。”
雷樂放下了信,蔡玉珠衝好咖啡到跟前。
“什麼事?”
“沒什麼。”雷樂起身,扭頭又道:“老婆,你知道人為什麼這麼累?”
“不知道。”
“為了吃飯。”往事如煙,轉瞬即逝,什麼都沒有留下,卻走過了一路泥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