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謫沒聽清,往前走了半步:“師尊?”
沈顧容微微仰頭看他。
那張和先生有著八九分相似的臉,雖是轉世,卻是完全不同的人。
當年沈顧容花了許久,才終於徹底接受這個事實。
接受他的先生再也不會回來。
接受先生帶著京世錄之靈降生轉世。
沈顧容一直都十分厭惡京世錄,京世錄能顯示未來卻又不讓旁人知曉,引得無數人為了那所謂的“注定命數”自相殘殺。
可笑又幾乎算得上是雞肋的神器,怪不得會被封印在避世的回溏城,千百年不見日。
而京世錄的存在,也將選之人牢牢桎梏在這地間,不能和任何人結下因果,否則必受譴。
沈顧容厭惡京世錄,連帶著厭惡京世錄之靈的轉世——虞星河。
先生臨死前曾對他過,百年後他必將和京世錄之靈一起降生轉世。
沈顧容起先尋到牧謫後,並不能確定隨之而來的京世錄之靈是哪個,直到的虞星河陰差陽錯被送來離人峰,沈顧容袖中的京世錄瘋了一樣想要朝著虞星河飛去。
那時,沈顧容便知道了。
京世錄之靈,是虞星河。
沈顧容當時升起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將那所謂的京世錄之靈碎在手中。
先生轉世已經降生,隻要毀了京世錄、回了京世錄之靈虞星河,那牧謫此生便不會受“選之人”的桎梏,自由地活在世間。
在這百年中,沈顧容殺過無數的人,但卻從來沒對孩子動過手。
在京世錄中,的虞星河捧著火靈石來尋他,言語間全是討好之意。
對上那雙又憧憬又孺慕的清澈眸子,沈顧容手中凝出的靈力瞬間潰散,他幾乎是驚恐地看著指尖,心跳聲響徹耳畔。
“我瘋了嗎?”
“我竟然瘋到能對一個無辜的孩子下手嗎?”
沈顧容險些落荒而逃,最後強繃著神色,生硬地回了一句:“不必,拿回去吧。”
那枚火靈石仿佛能倒映出他那張可笑又卑劣的臉。
他不敢收。
自那之後,沈顧容便沒有再升起過殺死虞星河的念頭,卻也沒有再過分關注他,任由他自生自滅。
正因如此,沈顧容才自作自受,在京世錄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虞星河對他而言,便是致他慘死,最壞的機緣。
好在因為道的雷罰,他能以十六的少年模樣對待兩個孩子,那時的他,僅僅隻是因為自家妹妹而愛屋及烏對所有幼崽都鍾愛的少年罷了。
離開了京世錄,哪怕沒了記憶他也沒有再重蹈覆轍。
沈顧容陷入沉思,神識中傳來一波波宛如波浪似的情感,牧謫靠著道侶契感應了半晌,才察覺到他的師尊是在悲傷,以及……對故人的懷念。
牧謫險些把九息劍的劍柄捏出一個坑了,眸子灼灼地對上沈顧容的眼睛。
他聽到自己低啞的聲音響起:“師尊,您在想誰?”
你又在看著我,在想誰?
沈顧容回過神來,歪頭看著他,不明所以:“我在想你啊。”
原本在牧謫聽來是甜言蜜語的話,此時卻仿佛一根針似的刺入牧謫心口,他捂著心口,想笑卻笑不出來。
“是嗎?”牧謫問,“我就在這裏,師尊還要想我嗎?”
沈顧容不明白他為什麼又心緒不定了,便挑了好聽的情話,十分熟稔地:“正因你在我身邊,我才每時每刻都在想你啊。”
牧謫:“……”
牧謫抿了抿唇,對這句話十分受用,但還是覺得難受,他低聲道:“您在想我什麼?”
沈顧容噎了一下,沒想到他這麼不依不饒,隻好歪頭想了想,湊到牧謫耳畔,低聲道:“你可知我手中有神器?”
牧謫點頭。
沈顧容語不驚人死不休:“神器的器靈轉世,便是星河。”
牧謫:“……”
牧謫:“???”
牧謫滿臉懵,沒想到沈顧容竟然會這麼突兀地告訴自己這件事。
這難道不是……應該被隱藏在心中的秘密嗎?
為什麼就這麼輕易告訴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