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總隊真的沒有造假麼?”
黃江市公安局新聞發布會現場,記者海葳的發問像是一把刀。
不但犀利,且還誅心。
偌大的會議廳內,架滿了各式長槍短炮的攝錄裝備,正對著記者席的大屏之上正進行著同步直播,大量評論如浪潮般洶湧而至。
一尊金色名牌端放於主持台中央,牌上刻有幾個大字——黃江市公安局發言人:吳瑕。
現場所有的鏡頭淨數朝準了名牌後方的那名青年,隻見他微微抬眼,犀利而幽邃的眼眸遮覆在一副淺褐色的眼鏡之下,薄唇挺鼻,膚白質冷,五官精致立體,輪廓如雕似畫,修長的身型兼顧了顯瘦和有肉,一襲藏藍警服穿在身上,一個字形容,那叫颯。
實在是好看到耀眼。
眼見發言人沒有即刻作答,老對手海葳步步緊逼:“有關刑警楊嚴震牽涉進嫌犯溺死的案件,刑偵總隊的輿情部門,也就是吳科長你所在的公共關係科,是否操控了網絡輿論?”
主持台上的麥克風“嗞”一聲發出異響,一隻指節纖長的手調整了一下話筒位置,隨之響起一道字正腔圓、華麗好聽的聲音——
“經市紀委督導嚴查,現在並無證據證明,楊嚴震警官和嫌犯範源的死亡之間存在直接關係。‘案件’和‘事故’雖隻有一詞之差,卻失之毫厘,謬以千裏,希望諸位提問、下筆前能謹慎用詞。”
經吳瑕一番糾正,海葳臉上並無挫敗之色,作為門戶喉舌“巨潮新聞”麾下最拔尖的記者,他嗅覺如狼,筆觸似刀,深悉和政府發言人周旋的各種門道,擅長避其玄甲,直擊軟肋。
此刻,直播大屏的右側更新出了社交平台上的熱搜排行。“刑警打人至死”、“黃江警方洗地”等刺眼的字樣已上升到了前十位置,而排在該事件最前列的熱搜話題,僅有兩個字:吳瑕。
海葳望著大屏,唇角微微上揚:“現在的這版實時熱搜榜,看來吳科長是分身乏術,撤不掉了。那就請你正麵回答廣大網民,公共關係科到底采用了怎樣的輿情管控手段?”
流水般的評論不斷刷動著直播頁麵,有憤慨、有惱怒,更多的是吃瓜看戲,期待後續。
淺褐色的鏡片下,濃密的眼睫輕輕眨動,吳瑕從容回應:“我國有著近9億的網民規模,其中不乏存在不法之徒。要公共關係科揭露輿情管控手段,無異於是讓辦案刑警公布偵察細節,有百害而無一利。”
一番唇槍舌劍之下,汝有來言,吾有去語。
海葳手握話筒,咄咄逼人:“早在對死者範源的抓逮過程中,楊嚴震就有不規範的過激動作,被過路群眾拍下視頻,發布於網絡。等範源結束了行政拘留,準備離開看守所時,楊嚴震又無端對他非法審訊,再生衝突。而後,範源被發現死於河道,屍體青腫發脹,引發了全網近百億的關注度。麵對這樣的輿論壓力,黃江警方為什麼要挑戰公眾底線,刪除網帖、屏蔽熱搜,甚至讓爆料網友直接炸號?”
主持台上,華麗的男音冷冷回複:“我再重申一遍,警方的輿情管控方式屬於保密範圍,依法不得對外公開。”
會議廳裏彌漫起一股無形的硝煙,海葳立即針鋒相對:“你隻要如實回答我,黃江警方有沒有插手,管控過網絡輿論?”
明亮的光照之下,空氣好似有所凝固。
吳瑕直視對手,冷靜如前,一開口竟語出驚人:“我作為黃江市公安局的新聞發言人,現在鄭重地回答你,關於死者範源的溺亡事故,警方確實進行了輿論管控。”
霎時間,直播大屏上的留言被瘋狂刷新,現場的快門聲也跟著此起彼伏。就連刑偵總隊內部也是一下子炸開了鍋,刑警們捧著手機,個個怒發衝冠,不禁連連罵娘。
“吳瑕他媽的是不是瘋了?”
“早知道這小白臉靠不住!這不是坑了整個刑偵總隊麼?”
“虧得楊支隊還待他那麼好,就是一頭沒良心的白眼狼!”
排山倒海般的閃光燈籠罩了發言人吳瑕的周身,他目光灼灼,神情平靜,似乎一切都盡在掌握。
時間回顧到事發之時。
黃江市的某個夜晚,在一處公交站亭內,涉事刑警楊嚴震在眾目睽睽之下,背摔摁倒了一名殘疾男子,即事故中的死者範源。
起因是在半個月前,楊嚴震曾在車站附近目睹了範源一瘸一拐地尾隨一名年輕女性,並在其身後掏出生殖器,企圖實施猥褻。
楊嚴震當即出麵喝止,範源眼瞅著惡行暴露,趁亂坐上一輛出租車,才得以僥幸逃脫。心有不甘的老刑警在同一個地點一連蹲守了五天,終於成功把人擒下。
然而,對楊嚴震不利的是先前的受害女性因個人原因,拒絕了報警處理。在這次抓捕過程中,範源並未再次實施猥褻,落得了一個抓賊沒能抓贓的尷尬境地。
周邊的吃瓜看客所錄所拍,僅是楊嚴震單方麵對殘障人士的大幅度肢體衝撞。
抓捕之初,範源嘴裏不停罵罵咧咧,不堪入耳的詆毀言語句句衝著楊嚴震的妻小而去,說是下回要摸要捏,就隻盯著他的女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