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欣盯著自己的手背,動了動手指。
手背上的筋上下移動,青色的血管潛藏在皮膚下,一直延伸向手臂。
表麵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她又看向老板。
女人縮在椅子裏,大半個身體被桌麵遮擋,帽兜下麵,隻能看到一小段被燈牌照得泛紅的下巴。
下巴下勾出的那截細長肉條,圓盤倒鉤上去,吸在脖子上,像個白色的環。
用那個圓盤嘬一口,就算是收了錢的嗎?
這是什麼原理?
人體掃碼儀??
想起那個在自己之前結賬的男人,女人這幅模樣,男人能毫無障礙地和她交談,看來在這裏,這種情況極其普遍。
是變異?還是外星生物?
察覺到溫欣一直沒走,女人抬起頭,那隻耷拉在臉頰上的眼睛輕輕一眨,流露出幾分不耐煩,反倒是那隻看起來完好的眼睛,目光呆愣,一動不動,像是顆假的玻璃球。
“還有事?”
溫欣笑了笑,從口袋裏摸出那張小紙片,打開之後遞過去,“這塊兒不熟,麻煩幫忙指個路。”
女人看都不看,垂下眼皮,下垂的半邊嘴角似乎撇得更厲害了。
剛好。
溫欣試探著,又將手背伸了過去。
女人果然睜開了眼睛,眼皮子半耷拉著,圓盤探過去,在她手背上嘬了一口。
蛇鱗狀的紅光一閃,圓盤縮回去,掛回到脖子上。
還真是在收錢。
溫欣麵不改色地伸出左手,抖了抖手裏的紙條。
女人接過去,飛快地掃了一眼,“這地方有點兒遠啊。”
溫欣鬆了口氣。
她剛才過來的時候,在每個門洞上都看到了一串數字,沒什麼規律,像是主人隨心所欲用自己的幸運數字編的,所以推測,這張紙上的一長串數字,應該是一個地址。
女人抬起頭,又將溫欣上下打量一遍,“你不是流沙城的人吧?”
她的語氣不鹹不淡,看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溫欣含糊地“啊”一聲。
女人冷笑一聲,沙啞的聲音被壓得很低,怨懟地嘀咕一句,“也是,一開口就要水,哪個流沙城的人會提這種要求?”
拿錢辦事,她也懶得多問。
從抽屜裏掏出隻鉛筆,鉛筆都快寫沒了,她像寶一樣攥在手裏,在紙上很輕很輕地滑了幾道。
“這是區號,這是樓層,這是門洞。”
說到這裏,她唇角一勾,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來。
“這裏是十三區,九十七區的話,你得一直往下,差不多兩天能到,腳程快的話,一天半也行。
溫欣,“……”
往下??
還兩天??
溫欣震驚了。
這兩棟樓是把地底劈開了建的嗎?
“到了九十七區,再找人問就行了。”女人把紙條甩回到桌子上,縮回去,又跟老僧入定似的不動了。
溫欣將紙條疊好塞進口袋,“有沒有什麼交通工具?”
反正她好像也不差錢,而且她記得旅館後麵是停著車的。
女人哼一聲,歪斜的嘴皮子像一道狹長的豁口,緩緩開合,“你可以直接往下跳,身手好的話,很快就到了。”
溫欣,“……”
語氣格外真誠,“你說得有道理,那我一會兒試試。”
女人,“……”
切。
溫欣淡定地轉身離開。
看來流沙城裏的人,對外麵的人不怎麼待見啊。
她的身後,像是已經睡著的老板再次抬起頭,躲在帽兜裏的一雙眼睛,盯住她後背靠近脖子的地方,輕輕眯了眯——
兩隻腳重新踏回到鐵絲網組成的通道上,腳底傳來隱隱的懸浮感,讓溫欣覺得頭重腳輕的。
她低頭瞄了眼左邊的角落,小男孩已經不見了。
想到接下去還有至少一天半的腳程,她一點兒也不敢耽誤,左右觀望一番,找到最近的樓梯,快步朝那裏走去。
走著走著,她忽然感覺到腳下的通道開始震動。
震感不斷加強,那些鐵絲網本就生鏽嚴重,這一震感覺都要斷了,焊接在灰牆上的螺絲帽,開始發出危險的嘎吱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