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向榮聽了點點頭,表示理解:“我會讓秘書根據你的履曆安排一份適合你的工作。”
大公司的辦事效率一向很高,從總裁辦公室出來後,秘書就帶她到下麵工作崗位參觀了一番,並為她介紹新同事。她這次倒不是做總裁秘書,隻是在企劃部一個很普通的文職,但是待遇很好,每月工資加上獎金已經過萬,並且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所做的不過是一些簡單的提案審核工作。
部門的同事顯然對這樣一個空降兵看法不一,但是總裁秘書親自帶下來的人,又逐個交待過要多多照應,自然是身份不同的。大家雖然不常打交道,但連企劃部的經理同她講話,也是客客氣氣的。
這樣,她每天上班,隻需往辦公室一坐,需要她過目的文件通常早早就已經放在她辦公桌上,她隻需簽字即可。偶爾幾次她提出修改意見,對方也是懶懶的應著,事後並不照做,顯然認為她是沒事瞎折騰,讓人覺得她沒有吃白飯罷了。
對於這種情形,有一回夏小北向戴向榮提出,可否將她調到基層單位,讓她從底層做起,這樣別人才會認同她的實力,當時戴向榮似乎忙於其他工作,隻隨口應了聲,說:“我會慎重考慮的。”但一個禮拜過了,仍不見調職。
直到夏小北決定再次向上麵申請調職時,忽然見到總裁秘書通知,要她準備明天隨總裁去成都出差,算是基層工作之一。
第二天在機場辦理登機牌的時候,夏小北見到個意料外的人。戴維還是那樣開心的和她打招呼:“嗨。”
夏小北有點驚訝,禮貌的打著招呼:“這麼巧呀。”自從紹謙死後,她對人對事就一直是這麼不冷不熱的態度。
戴維也不在乎,樂嗬嗬的跟過來辦登機牌。那邊戴向榮和秘書已經準備過安檢,她衝戴維擺擺手說:“那我先入關了。”
誰知道戴維叫住她說:“別啊,一起走。咱們去一個地方。”
夏小北一愣:“你也去成都?”
他趕上來,先衝戴向榮打過招呼,才解釋:“你們是去工作,我去旅遊的。”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讓戴維跟著一路去了成都。飛機上,他的座位又碰巧在夏小北旁邊,於是一直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夏小北偶爾應幾聲,多數時候都闔眼假寐。
在飛機上戴維問她:“以前有沒有來過成都?”
她說:“去過九寨溝,在成都沒有停留太久。”
“那你吃沒吃過龍抄手?”
她搖搖頭,問:“是麵點的一種嗎?”
戴維說:“差不多,我們北方人叫餛飩,四川人叫抄手。”
她有點好奇:“那有什麼特別的,好吃嗎?”
戴維不禁做出一臉回味的狀態:“不用說了,那真是……”
其實剛吃完飛機上的客餐,乍聽他這樣描述,真是一種折磨,夏小北吞了吞口水,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下了飛機,一行人在訂好的酒店CHECKIN。她要上樓,戴維搶過她的行李說:“我幫你拿,我們正好在一層。”她隻好默許。
戴維又問她:“你待會有沒有空,我帶你出去逛逛。我跟你說,成都的小吃可多了……”
任他嘰裏呱啦說得天花亂墜,夏小北也不為所動,待他一通說完了,夏小北伸出手來:“我到了,行李還我。”
戴維望了望她,說:“你成天這樣悶著自己,不怕憋壞了嗎?”
她翻了一眼:“憋壞了不是有你這個醫生在嗎?”
頓時堵得他無話可說。
晚上夏小北在房間裏準備會議資料,忽然有人敲門。打開來,是服務生,手裏捧著一隻精美的紙盒。
“小姐,有人幫您買了宵夜,本地名點,龍抄手。”
她一愣,早已聞到袋子裏濃濃的湯鮮味。服務生進來把盒子給她放在桌上,她一層層揭開,裏麵包裝得很緊實,除了有一碗鮮香滑爽的龍抄手,還有馬蹄糕,夫妻肺片,口水雞。鮮香麻辣的滋味頓時彌漫一整間屋子。
夏小北素來無辣不歡,聞著頓時口水直流。但這麼多她一個人也不可能吃完,想到送宵夜的人,自己白天那樣冷淡對他,也覺得不好意思,邊趿上拖鞋,出去敲他的門。
隔了一會,戴維穿著整整齊齊的出來開門,顯然剛從外麵回來。見到夏小北,問她:“你吃完了?好吃嗎?”
夏小北搖搖頭,說:“還沒呢,過來謝謝你。”
他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哪裏,我看你沒出來吃晚飯,舉手之勞而已。”
夏小北這才想起都九點了,她一直在整理資料,竟然忘記吃晚飯。她問:“你吃宵夜了嗎?要不過來一起吃吧,你買那麼多我一個人也不可能吃完。”
戴維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夏小北會邀請他共用,因為之前都一直冷冷清清的。當下笑著點了點頭,帶上門隨夏小北一塊出來了。
夏小北的房間裏,床上還堆著一疊疊資料,戴維看了就皺眉:“你一下午到現在都在弄這個啊?”
“嗯。”夏小北把食物分門別類端出來。
他說:“你少做一點大哥不會扣你工資的,何必這麼賣命?我聽他說你還一直要求下基層,你這是跟自己過不去還是怎麼著。”
夏小北淡淡的笑了笑:“哪有老板教員工偷懶的?我隻是不想停下來讓自己胡思亂想。”
“那你也不能把自己當超人使啊。”他泄氣的說,“其實是我提議大哥這次來成都帶上你的,就是想讓你當旅遊放鬆下,下午我說要帶你出去逛逛,你也沒興趣。早知道你來了還是這樣一個勁埋頭工作,還不如不提。”
夏小北有點茫然,手裏拿著要遞給他的夫妻肺片就這麼僵著,有點不知所措。
戴維說完也有點後悔,忙擺手:“你別這麼看著我啊,葉三跟咱們都是好兄弟,他的未婚妻我們當然得照顧些,誰也不願意看你現在這樣拚命的工作來麻痹自己,大家隻是為你好……”見夏小北的臉色越來越白,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不禁更加懊惱:“唉,你看我這不會說話的,好好的又提葉三幹嘛……呸呸,你別難過,我不是那意思。”
夏小北吸了吸鼻子,聲音略微哽咽,說:“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我不是怪你,隻是想起紹謙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哭,我也不知我是怎麼了……”她的聲音越來越艱澀,最後隻好轉進洗手間:“對不起,我進去洗把臉。”把戴維一個人丟在外間。
隔著一道門,洗手間裏響起嘩嘩的水流聲。戴維心裏更加不是滋味,他看電視劇裏,女孩子進洗手間開著水龍頭,一般都不是真的洗臉隻是遮掩住哭聲,他又不好衝進去安慰她,隻能心急火燎的在房裏走來走去。
可是等了很久,仍不見她出來,幾次揚手想敲門,又怕撞見她傷心流淚的模樣尷尬,最終收了回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終於覺得不太對勁,在門外叫了兩聲都沒人應,於是一個狠力將門撞開了。
水龍頭嘩嘩大開著,洗手池裏蓄滿了水,一直往外流著,夏小北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成都市醫院,經驗老道的婦科醫生拿著B超單指著戴維腦門訓斥:“怎麼搞的,老婆懷孕了都不知道,都兩個月了,還愣頭鵝似的叫她往外跑。”
“你知不知道你老婆營養不良啊,看你長得人模人樣穿得也不錯,怎麼舍不得給你老婆吃點好的?還讓她天天做家務,積勞成疾到暈倒,你們這些男人啊,真是沒人性……”
戴維被那中年女醫生訓得一板一眼的,隻知道愣愣的點頭,半晌回不了神。
最後,那女醫生執筆在處方單上飛快的劃著,一把按到戴維手裏:“拿著,等你老婆醒了多給她買點營養的補補。”
戴維這才回過神來:“那她……隻是懷孕了,沒別的事吧?”
“沒,醒了就沒事了。”女醫生說完又想想,“不過她身體虛得很,你再這麼虐待下去,沒準孩子保不住。”
戴維一連聲的應著,手裏抓著夏小北的B超單和處方單,完全忘了身為一個名校海歸的知名專家級醫生,被一所小醫院的婦科醫生教訓的恥辱,隻覺得手裏抓著的是烙鐵,燙得他幾乎要拿不住。
病房裏,夏小北還靜靜躺著,瘦得幾乎隻剩了一把骨頭,她的睡容安詳而寧和。不知道等她醒來,得知這一消息會是怎樣的反應。幸好,上天在你麵前關上一扇門時,總會在另一處打開一扇窗,讓人不至於徹底絕望。這個可憐的女人,終於有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