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別離開(1 / 3)

再也別離開

夏小北。

我從來沒敢想過你走了會是什麼樣。生活變成什麼樣,我變成什麼樣。

情侶拖鞋,變成隻有一對。

刷牙時,看著親吻杯,我還沒洗臉,就被眼淚衝刷了一遍。

原來床上多一個枕頭會讓人失眠,我也是才知道自己的床竟然有這麼大。

空蕩蕩的房間,四處都是你的味道,連廚房都會讓人心悸。

去超市買菜,總忍不住回頭問你“今晚做這個好不好”,走在我後麵的大叔,一臉莫名的望著我。我也呆了。

都怪你長得太好看,落差我一時接受不了。

小區的路燈又壞了,昨晚加班回來不小心崴到腳。

你說要每晚在我家樓下擺蠟燭,可是現在隻剩下我為你過生日插剩的蠟燭。

超市的收銀阿姨問我的戒指多少錢買的,老公好舍得哦。我笑著說:“阿姨這是假的。”阿姨說:“現在假鑽石做得可真閃亮啊,將來我兒子結婚得提醒他小心買到假貨。”

你都不在了,真的假的又有什麼分別?

我又把《紅磨坊》那張碟找出來看,以前總是哭得稀裏嘩啦叫你瞧不起,如今竟然沒有一點難過。

生離死別而已,真的,我可以堅持不流淚。

我把你小時候的東西全都搬回來了,我總想著等我們老了,再一樣樣數出來看。

我等著有一天,你會親自對著這些,給我講一個又一個年代久遠的故事。

我等啊等,等它們又重新蒙上了灰塵,你依然沒有回來。

那天,她不知哭了多久,餐廳裏一直亮著點小小的光,昏黃的,照亮那小小的一隅。她坐在光圈外,一罐一罐的啤酒拆開。

她已經很久沒喝過酒了,今晚,她隻想好好的醉一場。也許醉了,就可以看到他。

這麼久了,她連做夢都沒有夢到過紹謙。他怎麼可以這麼狠,竟然一次也不回來看她一眼?

她坐在窗台上,迎麵的整扇窗子都是打開著的,晚風就這麼呼呼的吹在臉上,將她的淚很快風幹。她屈著膝,把光著的腳丫也拿到窗台上來,整個人蜷成一團,腳下是這繁華首都的無數樓宇,隨著夜幕降臨,正是萬家燈火、華燈初上的時候,無數的人流車流在腳下流動,這樣高,望下去隻見密密麻麻的黑色點狀物,在緩慢的流動,彙成一條長河。隻要她這麼輕輕的縱身一跳,也會投入這條長河中。

再仰頭時,罐子裏的啤酒已經空了,她把整個罐子倒過來,也隻有寥寥的那麼幾滴露出來,她甩手,將啤酒罐扔在客廳地板上,易拉罐滾了幾圈,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她輕輕笑了,她不敢,她還有父母,還有夏楠,她不能死。

她用顫顫巍巍的手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照片,四四方方的一小張,邊角還都是歪斜的,一看就是人為撕出來的形狀。照片上隻有她,呆呆的,傻傻的,望著鏡頭。後來她花了很大力氣也沒找著那另外半張。

紹謙說,這張不好,下次我們再重新照張更好的,給你放錢包。

可是他們卻再也沒有合照的機會。他說不好,也隻是說他自己不好,還是把她的那半張留了下來。可憐她到頭來,竟沒有一張他的近照。

那照片的表麵微微毛躁,也許是他一個人的時候,經常反複摩挲的緣故。她把照片緊緊貼在臉上,仿佛能感受到他指腹的溫度,那樣子,就好像他的手撫摸在她的臉上,那樣親密,終於可以緊緊的貼在一起。

小劉站了很久,終於等到雷允澤合上文件。天色已晚,她小心翼翼的把蛋糕放上去,說:“總裁,您訂的蛋糕已經送來了。”

他看了眼,還算滿意,點點頭說:“放那吧,你可以下班回家了。”

小劉終於鬆了口氣,轉身離開。

雷允澤收拾文件鋼筆,理了理襯衫領子,朝辦公室窗戶走去。這偌大的首都昏昏沉沉,正是夜色將至的時候。

他記得以往那些年,他們還都在北京的時候,每個孩子過生日,管家總會早早的訂上一隻大蛋糕,父親母親再忙,也會抽空回家來吃晚飯,一家人喜樂融融的圍坐在一起吃一頓飯,那氣氛比過年還要愜意。因為不會有那麼多借拜年來送禮攀關係的。

那年紹謙過生日,他們一家仍是像往常一樣早早的坐在餐桌前等著小壽星來吹蠟燭開飯,可是一直等到八點多了,仍不見紹謙回來。父親臉色鐵青,拍板說:“不等了,開飯。”母親多番勸說,再使父親壓下火氣。沒多久,紹謙就灰頭土臉的回來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一看就是跟人打架了。老頭子氣的隻差沒去抄藤條,紹謙卻是理直氣壯的說:“打架都打不贏,不是丟盡雷家的臉?”這話卻是老頭的口頭禪,平時訓斥他們總是動不動就說“你們簡直是丟盡雷家的臉”,看在他生日份上,總算躲過了一頓藤條,卻也是沒了慶生的興致,兄弟倆私下在臥房把蛋糕給解決了。他記得很清楚,那時紹謙嘴角還沾著奶油,問他:“二哥,其實我也沒怎麼給雷家丟臉,為什麼我不能姓雷呢?”

那時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後來他們一道來了上海,每年生日,更是隻有兄弟倆一起慶祝。他從辦公室的櫃子裏找出瓶酒,倒在高腳杯裏,遙遙向著半空中舉杯致意:“紹謙,今年又是我給你慶生,恭喜你,三十歲了。”

說完,他舉杯飲盡,洋酒的濃烈沁入喉嚨,甘冽酸澀,難以名狀。

他開車在北京的環路上一圈圈兜著,蛋糕還未開封,就放在副駕駛座上。下午祖宅那邊打過電話來,說夏小姐已經過來把三少爺的東西都搬走了,他問了句“多不多”,傭人簡單描述了下,他於是交代下去,讓人開車送夏小姐回去。

不知為何就將車開到紹謙在二環的公寓。他把車停在社區門外,門衛認出他來,放開閘門,熱情的招呼他:“雷先生,進去嗎?”

他搖頭,擺了擺手。門衛有些詫異,剛要收回閘門,卻見車燈一亮,又直直的駛了過來。

車輪軋過減速帶,一路向社區深處駛去。這裏的公寓隻在剛裝修好的時候,他來看過一次,還是紹謙剛買下這裏,叫上幾個狐朋狗友過來看房,當晚一幫人就在這喝得酩酊大醉,後來就再沒來過,連紹謙自己恐怕也忘了。這會子印象卻十分深刻,他把車停在一個單元前,確認自己沒有記錯。然後鎖車,走下來。

紹謙走後,他作為兄長全權負責他的後事,在核對他的遺產時,清點了他的所有房產的鑰匙,他記得這裏是喜瑞都……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往電子鎖裏一插,大門果然發出鏘一聲響,便打開了。

他另一隻手還提著那盒蛋糕,一路乘電梯往上,電梯內明淨的鏡牆清晰的映出他的麵孔,眉頭微蹙,表情焦躁而沉鬱。他望了望腕表上的時間,又望了望鏡中的自己,不知為何,更添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