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湊熱鬧
雷允澤並不驚訝,而且好整以暇。他說:“我仔細考慮了,市中心寫字樓租金也挺貴的,反正就我一個人,就搬這裏來了,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夏小北大吃一驚乃至就要大驚失色,她就覺得這人皮笑肉不笑的時候一定沒什麼好事,可是他搬著來是要做什麼?她幾乎不假思索的就要脫口而出:“關照你個大頭鬼!”
夏小北怎麼看怎麼覺著他那看似平靜的眼底全是隱忍的笑意,仿佛在醞釀盤算著什麼。他越是這副似笑非笑平靜如常的樣子,她越覺得胸中要燒成火海了。
夏小北努力用僅剩的一點理智去按耐住自己,才沒有直接罵出去,隻是狠狠剜了他一眼,然後大步上樓去了。高跟鞋在樓梯裏踩得咚咚作響,他似乎對她的敵意也不在乎,徑自下去倒垃圾了。
樓道裏一時靜得能聽見她急促起伏的呼吸。夏楠到現在還沒找著,又碰上這麼個烏龍,她是氣得手都在抖,在包裏翻找了半天沒能拿出鑰匙。
這時雷允澤已經倒了垃圾上來,不是不氣人的,他竟然還住在她對門!她就說那對老夫妻住了十幾年了怎麼忽然搬了,原來是他,都是他!這種人仗著自己有錢,總是為所欲為。
雷允澤慢條斯理的掏出鑰匙來,一邊開門一邊對她說:“這麼巧,你也住這層啊?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怎麼你忘帶鑰匙嗎?”
明知故問!這是存心讓她把一口氣活生生憋在喉嚨口。夏小北終於找著鑰匙,舉起來在他麵前狠狠比了比。
雷允澤仿佛舒心的笑了下,那樣子就像笑一個幼稚的孩子,讓她更加不舒服。隻聽他問:“對了,還沒問你,剛剛打我電話有什麼事?”
夏小北被他氣得暈了,這才想起正事,不得不低下聲音:“……夏楠不見了。我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見過他?”
誰知雷允澤就是存心刺激她,鑰匙在門鎖裏轉了下,門哢嗒一聲打開,他在半明半暗的門洞裏轉過身對她說:“我把夏楠接回來了。”
夏小北幾乎是咬牙切齒,一肚子氣無處撒:“你怎麼說也不說就把小孩子帶走?”
雷允澤沒想到夏小北這樣生氣,一時愣在門口,夏小北推開他就衝進去,隔壁這間他剛搬進來,家具什麼都還不齊備,但打掃得十分空曠幹淨,臥室正中央那張大床更是大得驚人,應當是個KINGSIZE,夏楠睡在上麵,像隻安憩的小鳥。
夏小北衝過去就要抱兒子,被人攔住。
雷允澤朝她“噓”一聲:“小楠剛睡著。”
夏小北無可奈何,壓低了聲音衝他吼:“你到底想怎麼樣?一聲不響的搬過來,又把兒子擄走,他是我的兒子!”
她指著熟睡的夏楠一字一句。
雷允澤也有些怒氣上湧。“擄走”這個詞太傷他自尊心了,難道他接兒子放學也有錯?
他忍不住冷聲道:“你總這麼晚回家,難道就讓孩子在外麵遊蕩?我是沒想到你這個做母親的會這麼晚回來!”
夏小北一時語塞,咬著唇微微顫抖。她是在外麵四處尋找孩子,急得快要瘋掉,才會這麼晚回來,可是她憑什麼要跟他解釋?事到如今,他又拿什麼身份來質問她?
她狠狠的瞪他一眼:“我這麼晚回來關你什麼事?”
雷允澤氣結。眼看劍拔弩張就要發作,蜷在床上的夏楠忽然嗚咽了一聲,也許是叫“媽媽”,嘟囔著翻了個身。
雷允澤拽住她的手臂:“跟我出來,別吵著孩子睡覺。”
她掙了下,掙不脫他的手,又不想真吵醒孩子,隻好憤懣的跟著他來到客廳。
客廳裏簡單得很,一套家庭影院,一條長長的沙發,剛從宜家搬回來,連塑封皮都扔在一旁沒清理。
他去廚房倒了杯水出來,遞給她說:“喝點水吧。”
夏小北接過來放在茶幾上,並不喝,隻是垂著頭,兩人都不說話。方才吵得那樣凶,現在靜下來又覺得好笑,這幾日來他們每次見麵都像陌生人似的,一口一個“雷先生”“夏小姐”,別扭得要死,直到今晚才真正挑明了身份,把那些刻意隱瞞的過去揭了開來。
雷允澤瞧見夏小北手裏還拎著超市買菜的袋子,想她也是剛下班,恐怕連飯都沒吃,於是先開口打破了這沉默:“小楠想吃披薩,我就給他叫餐了,你還沒吃過吧?要不要也幫你叫一份?”
他本是好意,夏小北聽了卻更覺得心酸。夏楠一向喜歡這些快餐零食,可是她一來工作忙沒時間帶孩子專門去吃,二來也不想養成孩子太刁鑽的胃口,畢竟她一人的薪水要供兩個人吃飯,還要供孩子上學、交房租,花錢實在不能大手大腳。想想自己努力了這麼些年,結果雷允澤一點兒零嘴就把夏楠騙回身邊,不是不沮喪。
雷允澤看她幾乎要哭了,更加手足無措,不知自己是哪裏說錯話,隻好安慰著她說:“我就是開車路過夏楠他們學校,正巧看見他在學校門口轉悠。他老遠跟我打招呼,我問他放學怎麼不回家,他說要等媽媽。我提出要送他回家他起初還不願意,後來我說上車再帶他一起去接媽媽下班,他才答應。誰知道等我到你們公司,你已經下班走了,我才把他帶回家來。”
來龍去脈竟是這樣,夏小北也覺得這真是一樁烏龍。但罪魁禍首無疑還是眼前這個人。因此對他也沒什麼好氣。
她看看表說:“也不早了,就不耽誤雷先生‘辦公’了。我抱夏楠先回去。”
他忙說:“不耽誤不耽誤,其實你以後要是上班忙,我都可以幫忙去接夏楠的,畢竟咱們住得這麼近。”
夏小北聲音還是哽咽的,但硬是把語調給改了,十分疏淡有禮:“我照顧孩子也許是有疏漏,謝謝你的提醒,我這個做家長的以後會當心。”她走進臥室,拉開和他的距離,又說:“謝謝你的好意,以後不好再麻煩你的。”
她溫柔地彎下腰,托住夏楠的小腦袋,全心全意地抱起他。
雷允澤在屋內柔和的燈光下看得有些呆了。五年前他覺得她係著圍裙在廚房裏洗手做湯羹的背影是他見過最好看的樣子,五年後,又覺得她此刻臉上平和而全心全意洋溢著的母愛是最美麗的。
他想,他是中了毒了,也許這個女人七老八十白發蒼蒼了,他還是會覺得她好看。
夏小北抱著夏楠的時候是吃力的,九歲的男孩子,吃得圓滾滾虎頭虎腦,但她纖弱的臂膀仿佛力大無窮,將孩子牢牢抱住,安放在懷內。
夏楠睜著迷蒙的眼睛醒過來:“媽媽,媽媽。”
夏小北把孩子額前的碎發撫開,輕聲說:“媽媽吵醒你了?今晚作業做完了沒,和媽媽回家,給媽媽看看你的作業,然後再洗澡睡覺好不好?”
夏楠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然後看到一直站在一邊的雷允澤,突然睜亮眼睛叫:“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