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北剛抬起頭,就發現周圍可疑的八卦眼神,忙咳了咳,用所有人都能聽得見的聲音說:“什麼,戴經理,規劃書你有幾個地方還是看不懂啊?好,沒問題,我犧牲午飯時間幫您講解。”
戴維一副了然的笑,也咳了咳說:“那怎麼好意思,耽誤夏小姐吃飯時間我多過意不去。要不我請你吃飯,咱們邊吃邊聊‘工作’吧。”
他把那個“工作”咬得特別意味深長,夏小北白了他一眼,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了辦公間。
下樓時,戴維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說:“你撒謊騙人的功底可真是一流。”
夏小北挺得意的:“這叫‘辦公室真經’,你們這種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少爺們是不會懂的。”
他別有深意的望了她幾眼,問:“你不喜歡白色鬱金香嗎?為什麼扔窗台上?”
夏小北很長的“啊”了一聲,然後瞪大眼睛看著他:“那花是你送的?”
戴維很無辜的眨了眨眼:“是啊,我以為你會喜歡的,本來還想吃飯的時候邀功的。”
夏小北頓時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她一直覺得和戴維聊天挺開心的,他是那種什麼時候都沒心沒肺,總能把你說笑了的人,這種人最適合做朋友。可是今天他這舉動,讓她徹底迷惑了。她有些不解的盯著戴維。
戴維被她看得不自在,皺了皺眉說:“你別一直拿這種眼神看我啊,我會以為你愛上我了。”
夏小北終於是忍不住,噗的笑出來:“你這搶我台詞啊,我本來想說:你別對我這麼好,我要喜歡上你可就慘了。”
他頗為懊惱的撓撓頭發:“哎,早知道就讓你先說出來了,這樣我還能順著往下接。”
夏小北不以為意,兩人說說笑笑來到停車場,她問:“這上哪吃飯啊,還要開車?”
戴維神神秘秘的:“你別管了,跟我來,保準你不後悔。”
她說:“午休就一個半小時,待會還上班呢。”
戴維已經替她把車門拉開了:“上車吧,我也不想下午遲到。”
這樣一家私家菜館,是夏小北從來沒有想到的。每間包廂的天花板上都有一塊是半透明的玻璃,也許是射燈的照射,在白天竟有如點點星光。客人的座椅都是紫藤花形狀的鎏金鐵藝,戴維紳士的幫她拉開座位。
她帶著幾分驚歎坐下,尤其當燜得紅彤彤的螃蟹端上來的時候,她簡直說不出話來。
服務生上菜時十分有禮貌的說:“戴先生,您預訂的清蒸大閘蟹和鮮燒基圍蝦,需要幫您把蟹鉗打開嗎?”
服務生手裏拿著精巧的小錘子,戴維微微點頭,就有人端著一整盤濃鬱鮮香的大閘蟹到邊上,逐個敲開那碩大誘人的蟹鉗。
S城屬內陸城市,要吃到海鮮隻有到個別大酒店提前預訂。夏小北有點咂舌:“你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她在S城住了五年還不知道有這麼僻靜又享受的吃飯地方。
戴維夾起隻蝦沾了醬料扔到她碗裏:“專心吃飯,別說話,不然要遲到了。”
她覺得有理,專心致誌和碗裏大蝦奮鬥。
服務生把蟹鉗逐個敲開了又端回來,戴維忒大方的直接扔塊蟹殼給她。她嘴裏還塞著蝦肉,忍不住抗議:“我要吃那個,那個肉多!”她指的是戴維手裏肉質飽滿的蟹鉗。
戴維用鄙夷的眼神掃了她一眼:“就你這速度,得吃到下午兩點。”
她瞅了瞅自己碗裏剝得爛糟糟的蝦肉,無言的垂下了頭。蟹殼就蟹殼吧,反正是他請客。
結果就啃個蟹殼還紮到了手指,看她皺著眉毛把大拇指放進嘴裏唆,戴維是又氣又好笑,恰好手裏的蟹鉗剛剝開,取下來完完整整一塊瑩白粉嫩的蟹腳肉,丟到她碗裏,還不忘埋汰她:“我考慮下回還是帶你去吃大排檔,太丟人現眼了。”
她嗬嗬笑著,忽然不說話反駁了,因為她發覺傻人還是有傻福的,像她現在這樣,被人埋汰幾句,就能大快朵頤,而戴維雖然嘴上說她,可手上一直沒停,剝下來完整的蝦肉和蟹肉都進了她的碗裏。
她今天胃口似乎格外好,吃了整整一碗米飯,足斤重的兩隻螃蟹都吃完了。那些熟悉的美味滑入喉嚨,她覺得滿足又幸福,到最後竟然覺得哽咽。
她說:“謝謝,今天這頓飯真的謝謝你的招待。”
戴維看著她紅紅的眼圈,就知道一定是勾起她什麼回憶了,仍是嘻嘻哈哈的和她調侃:“唉,你也太好騙了吧?一頓大閘蟹就把你感動得眼淚婆娑,要是鮑參翅肚你還不得以身相許。”
夏小北不好意思的拿手背抹了抹眼角,說:“我也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的。”她頓了頓,仰起頭看著天花板,感歎:“可我這輩子就沒找到比這更好吃的美味。”
戴維望著她,忽然說不出話來,準備了許多話要打趣她,可是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倒是夏小北先推開餐巾站了起來,說:“我一直想學著做大閘蟹,可怎麼也學不會,嘴饞還這麼笨。今天,真的謝謝你,謝謝……”
她說來說去,說到最後,還是“謝謝”那兩個字。一路上,兩人坐在車裏都默不作聲,氣氛仿佛凝滯了一般,夏小北的眼睛還是紅紅的。戴維忽然歎了口氣,自顧自的笑起來:“葉三真是修來的好福氣。”有一人對他用情如此至深,在他離開五年之後,仍然不遺不忘。
夏小北不明所以的望著他。戴維也不解釋。其實他想說的是:如果有一個人也能對我這樣情深,那麼我也死而無憾了。
兩人的車子駛進停車場,正遇上一輛黑色奔馳駛出,雷允澤的秘書來給夏小北送餐,就這麼撲了個空,回來時如實告訴他:“夏小姐的同事說,她和戴經理一起出去吃飯了。”
秘書怯怯的把手裏那精致的餐盒放在桌角上,一邊打量著老板的臉色。
雷允澤一直在看文件,也還沒吃飯,聽到這話,放下鋼筆,沉吟了一會,說:“你先出去吧。”
秘書這才舒了口氣,手剛放到門把上,就聽見身後嘩啦啦一連聲響,像是什麼被揮到了地上,飯菜的香味頃刻間彌散開來。
晚間夏小北接了夏楠放學回來,在自家門口又非常不幸的與雷允澤碰了個照麵。雖然說都住在對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但這一抬頭一低頭的頻率也忒高了。
她禮貌的打著招呼:“雷先生。”
他臉上的笑卻不那麼自在,好像水泥雕塑凝住了一樣,以前他每次發火要輦誰走人的時候就是這種笑,夏小北至今還覺得心驚膽戰。
果然,他抱著胸,不鹹不淡的說:“原來夏小姐還記得接孩子放學,我以為你又要和哪位經理吃飯約會,耽擱到九十點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