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點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他卻毫無所覺,又把那張英文卷子揚了揚,說:“現在題目做完了,你有空幫我看看這個了吧?”
那口氣像個固執的孩子。
她覺得有點好笑,禮尚往來,便把英文卷子拿過來。
他指著一道選擇題,淡淡的問,“這題選什麼?”
其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一道選擇題,她覺得以梁凱利的聰明程度,就算再不用功,也不可能做不出這樣簡單的題目。但還是用筆把選項C圈了出來。
他睇了眼又問:“為什麼選C?”
藍珈雖然疑惑,但還是耐心的幫他解釋了,梁凱利漫不經心的點著頭,收起筆說:“你真聰明,做我女朋友吧。”
他的表情真的雲淡風輕到隻是在說一個尋常的習題,而不是所謂的表白。但是那一刻,夕陽投射在他的臉上,有種令人莫名心悸的感覺。
那之後衛藍珈是梁凱利女朋友的事就在校園裏傳開了,雖然那天傍晚她終究還是沒有正麵回答他,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實際的進展。
他依舊是高傲狂妄,目中無人,她也繼續低調做人,恪守本分。
直到萬聖節那一天,京城裏的幾大紈絝子弟,不知哪兒來的奇思妙想,湊到陸家在郊區的別墅裏,弄了場別開生麵的晚宴。倒是邀請了不少人,基本上有頭有臉的家族,都到齊了。
衛家也收到了請柬,衛藍兮在對鏡梳妝,見藍珈還穿著那套白襯衫牛仔褲的裝扮,忍不住催她:“趕緊把衣服換了,今晚的宴會老媽說了,家裏一個閨女都不能缺席,你別想找機會偷溜了。”
藍珈隻覺得想死。那種場合,小一點的時候,老爸倒是經常帶她去。不因為別的,隻因為她碰巧長得乖巧可人了一點,氣質大家閨秀了一點,用老爸的話說就是:幾個閨女裏麵就小珈還能帶出去有點麵子。
丫的六歲開始就強迫她每天練五個小時鋼琴,八歲中文吐字還不清呢,就開始給她請英文家教,能沒麵子嗎?她覺得老爸就是想給她培養一個國際名媛的範兒。
她其實想說:爸,您再怎麼改良,咱衛家就這麼個基因,攀龍附鳳啥的不切實際。每每到了那種交際場合,見到比她大的,她要恭恭敬敬在一旁優雅微笑,嗓音甜美的叫著叔叔伯伯阿姨姐姐。見到比她小的,嗯,比她小的,她還是要恭恭敬敬,因為人家爸爸比她爸爸位高權重得多。
就是高幹也還分著三六九等,她知道父親一生就想著躋身最上麵那一層。
無奈之餘,她也是換裝完畢了。粉藍色的絲緞長裙,簡單大方的款式,裙擺中間拚接了蕾絲,還繡著些細致瑣碎的花紋圖樣,反正是比不上那些名媛們的國際大牌獨家定製的禮服了,幹脆穿得樸素隨性些,頭發用黑色的發夾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細膩的頸部,還有垂下來的少許碎發。
衛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到場的時候自然也沒幾個人關注。倒是場中央有一塊兒圍了不少人,那些個花枝招展的淑女們,紮堆的往裏擠。
衛藍兮同她說:“喏,那幾個,才是今晚名副其實的金龜。溫家的老大,雷家的老二,還有陸家的長子……”
衛藍兮還沒介紹完,藍珈就感覺到一縷針尖一樣鋒利的目光朝她掃來,她一怔,就在人群裏看到遊刃有餘的應酬談笑著的梁凱利。
他手裏端一杯紅酒,一邊跟人交談著,一邊眼神自然的從藍珈臉上掠過,就好象沒有看到她從門口走進來,就好象從沒有問過她那道英文題到底是選A還是選C,就好象,他從未認識一個叫衛藍珈的女子。
藍珈的臉色卻有點不自然,她下意識的閃到了人少一點的角落。這樣的場合,她早應該想到他會出席的,但是沒想到這麼巧,一眼就叫他看到。
她不知自己在心虛什麼,她算刻意隱瞞嗎?他也從來沒問過她的家庭不是嗎?
躲到這兒來了,還是逃不了討厭的公子哥。有人叫她:“衛藍珈,你是衛家的小女兒,對嗎?”
她整理表情,轉身,微笑:“你好。”
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公子哥,開始無聊的獵豔遊戲,溫溫笑著說:“我們剛剛見過的,你還記得嗎?”
當然是不記得了。她訕訕笑著:“對不起,我有點餓,想去拿點東西吃。”
誰知那人死不放棄:“正好,我也有點餓,我陪你一塊兒過去。”
她不知道今晚那麼多的“珠光寶氣”,這人為何就死盯著她不放。她隻好拎著裙擺走過餐台,裝了滿滿一盤子水果,毫不淑女的用叉子叉了一塊蜜瓜,整個的塞進嘴裏。
梁凱利正好和人說話,隔了長長的一條餐桌,眼角瞟到她這裏。
那公子有一搭沒一搭跟她閑聊著:“上回你們學校的演講比賽我去看了,衛藍珈你的口語說得可真是好,不知道你將來想不想去大使館工作?”
她含了塊蜜瓜,含糊不清的說:“大使館,那是美差啊,說不定將來還能定居國外,把國籍都給換了是不?”
那人點頭:“是啊是啊,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讓我爸……”
“別,”她打斷他,“你別看我長得挺好的,其實我就一地地道道的土鱉,到了國外我就找不著北,二十六個英文字母我都認識就是拚不出一個完整的詞。”
那公子:“……”
她還特天真的叉了塊蜜瓜給他:“這兒的水果就是比我家的甜,你吃嗎?”
冷場。
梁凱利終於憋不住了,跟談話的人寒暄幾句走開,找個沒人的地方一通幹笑,暗讚人才。本來在這種場合見著她就夠意外了,沒想到她還有這樣巧舌如簧的一麵,忍不住笑著想:衛藍珈,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其實那次英文演講比賽他也在台下看,他覺得這小姑娘太八風不動了,幾萬人的台上,她眉毛都不皺一下,把準備好的演講稿用流利的英文一字不錯的背出來,然後麵對幾個挑剔的老教授,現場靈機答辯,折服了無數人。
而如今,她一身端莊典雅的禮服,雖不華麗奪目,但就如靜潭上一朵最清雅的蓮,甫一出世,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也是被她吸引了,才會在那麼多人的宴會場中,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那公子哥也算耐性真好,清咳了兩聲說:“衛小姐,其實你不了解我這人,我很風趣的,不如咱們找個地方,我們慢慢聊聊?”
藍珈睇了他一眼,說出句噎死人的話:“哥哥,你要泡我其實沒那麼麻煩。”
某公子:“……”
藍珈繼續說:“其實您也不是很了解我。您要泡我,用不著繞那麼大圈,您能把您的風趣換成GUCCI嘛?”
梁凱利一手支眉,忍笑到內傷。等那公子哥終於被藍珈氣跑了,他才慢條斯理步到她身後,指著她手裏盤子,問:“真甜嗎?”
“還行。”藍珈想都沒想就答。一回頭看見他滿臉的壞笑,就知道他剛才什麼都聽見了,也沒那個功夫害羞了,等著見招拆招。
誰知他還在覬覦她盤子裏的水果,指著塊蜜瓜問她:“能請我吃塊嗎?”
藍珈頭上滿臉黑線:“這兒都是,您隨便吃。”
“我就稀罕你盤子裏那塊。”
“……”
他開心的拉過她坐到一邊,順手拿起她用過的叉子,叉了一塊水果,露出滿意的表情:“是很甜。好了,你吃吧。”
藍珈訕訕的坐下來,露出半截白皙的頸子。這樣的她,又和平時學校裏的她大有不同。梁凱利第一回覺得對一個女的特別有興趣,因為她有那麼多麵,每一麵都不同,讓人想要深深的去探究。
兩人沒坐一會兒,就有人找上來了。
後來藍珈想起來,覺得她和吳靜統共就見過三麵,好像每一次,吳靜都沒給過她好臉色。
那一天吳靜興衝衝的朝他們跑過來,邊跑還邊親昵的叫:“梁哥哥。”
藍珈睨了一眼身邊的男人,他紋風不動,她又用胳膊肘撞他,他才意猶未盡的叼走她盤子裏的最後一塊水果,懶洋洋的站起來。
吳靜在看到梁凱利身邊的藍珈時,那股高興勁兒就下去了一大半:“梁哥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呢,叔叔伯伯們都在找你。”
梁凱利看了她一眼,表情淡淡的,說:“沒事,回去吧。”剛要走,想起什麼,又回頭看看藍珈,說:“這兒的水果再甜,你也別貪涼吃多了,對腸胃不好。”
說完就瀟灑走了。
因為這句話,吳靜挽著他的胳膊,還時不時回過頭來打量衛藍珈。
她想:真不愧是情場高手,臨走了還這麼陷害她一著。
這就算她和吳靜第一回見麵吧,想起來還是算風平浪靜的,主要是因為第二回第三回都太波濤洶湧峰回路轉。
後來吳靜有一句話:“我跟衛小姐真是有緣,每次見麵都有驚喜。不過我印象最深的,始終是咱們的第二麵。你騎在我未婚夫身上的畫麵,真叫我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