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上沒有家屬,隻有方國勝生前的幾個好友在。
他最親近的人就隻有我和他的秘書,我跪在遺像前,從頭到尾都盯著他的遺像,以至於等葬禮結束時我腿已經麻了,站起來的一瞬間就踉蹌著栽倒在地。
墓地選在他女兒旁邊,呂哥說是當時方國勝給他女兒選墓地時,已經連著把旁邊都買了下來,就是留給他自己的。
“回吧。”下午時,人已經入了土,天空陰沉沉的蓋下來,像是隨時都要下雨。
呂哥過來扶我,我跪在地上沒有動。
拉了好幾次呂哥都沒把我拉起來,最終隻有歎息一聲先一步從陵園離開。等呂哥走後,陵園隻剩下我一個人。
跪了多久我不知道,有雨開始啪嗒啪嗒的落下來,起初雨還很小,到後來砸到我身上如同千斤墜一樣,砸的我腰都直不起來,耳畔是轟鳴咆哮的雨聲,連方國勝的照片我都看不清楚了。
“人都死了,你就算跪斷腿他也看不見。”玉姐的聲音猛不丁從背後冒過來。
我像是生鏽的機器,回頭去看她,她打著傘站在我身後,盯著方國勝的遺像:“你該慶幸,他到死也沒忘了安排你。”
玉姐的眼神忽然下垂到我臉上,嘴角勾著冷漠的笑意,她彎下腰來伸手勾住我的下巴,嘖嘖出聲:“你這張臉讓多少男人發狂過?這眉眼身段真是你的幸運,也是你的不幸。”
狠狠甩開我:“我真有點後悔把方國勝介紹給你,如果沒有他這三成股份,你和一條死魚沒什麼分別。這三成股份跟這雨差不多,能讓你這條死魚起死回生。這樣也好,有時候死是一種解脫。隻有活著,才會痛苦。”
頓了頓,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遠。
我跪在原地沒有動,一直等到天色徹底黑下來,梁博過來拉我走,我也一直沒有動。
後來的事我就記得不大清楚了,但在雨裏跪了十幾個小時的後果就是連續的高燒。
之前被糟蹋的不行的身體,加上過度悲傷和淋浴一下子讓我徹底垮掉,躺在醫院好些天,人也迅速瘦弱下去,蠟黃的皮膚幹枯的頭發,深陷的眼窩和幹裂的嘴唇,像是醫院太平間裏的死屍一樣,渾身上下都是一派氣死沉沉的頹敗。
這些天徐碧柔和梁博兩個人一直守著我,不斷的跟我說話,可是我總覺得他們好像離我很遠,我能看到他們嘴唇在動,卻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我在醫院走廊的垃圾桶裏撿到玻璃碎片。
我攥在手裏,然後趁著徐碧柔去幫我接開水時,我握著玻璃碎片拚命的往胳膊上劃,把之前包紮的胳膊劃的血肉模糊的,一點也沒感覺到疼,血把我衣服全部都浸紅了。
“天!醫生護士!”徐碧柔幫我擦臉的時候掀開被子,才發現被子下麵全部都是血。
我模糊的聽到她在喊人,接著病房裏跑來好幾個人,我覺得眼皮很沉,連睜都睜不開。
然後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到一章和煦的笑臉,眼角的皺紋都像是冬天的一米陽光那樣,他伸手撫著我的頭發,就低頭柔和的看著我,一句話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