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一番風景,一種滋味;走時又是另一番的風景,另一種滋味。這句話,在此時是最能體現出朱砂心情了罷。
那時,朱砂想讓李嬤嬤幫忙的事兒,就是想找找有關母後的消息。
她曾設想過和母親相見時的場景,但像這種‘咫尺便天涯’的,她是萬萬沒想到的。
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罷。
朱砂在最後被那群人擁著而出時,她終於讀懂了那會子,母親時時看向她的眼神是糾結——相認但不敢認的糾結。
“母後!”
朱砂在最後要被挾著踏出冷宮的那一刻,還是叫出了她十年來一直想叫卻叫不了的詞兒。
那一刻,她是多麼的想撲上去,擁抱啊,但來不及了。眾多的太監似乎預料到了她的想法,就直直的擋在紅漆大門前。
“喲,公主,您這是想要幹嘛?王上那邊可還等著呢!”李才嗬呲嗬呲地笑得極為開心。
他很滿意朱砂現在這麼失控而又對他無可奈何地模樣,簡直是大快人心呐。
“你……”
那一刻,朱砂有過多種想法,她真想持著天緣,給這些人每人一刀……
可是她不能,不能那麼做,若是因此而連累其他無辜的人,那就是她極大的罪惡了。
“長安……”
隔著那堵紅牆,朱砂聽見了一聲十分沙啞模糊而又偏遠的哭聲。
王菱箐後悔了。
後悔為什麼一開始沒有答應讓朱砂為她清洗,明明那時候就是相見的極好機會。
可她拒絕了
她怕要是朱砂知道了自己的母親被王上折磨成了那番的鬼樣子,會為她去報仇,會從此和王上反目成仇,她不想朱砂攤上了弑父的罪名,從此萬劫不複,在這朝堂之中寸步難行。
今日的陽光很是燦爛,但再燦爛卻也照不到某些的陰暗角落。
王菱箐怔怔地望著朱砂剛才出去的那個方向,眼中徹底地失去了光芒,成了呆滯。
明明早已習慣了自己的動彈不得,可在朱砂被他們帶走的那一瞬間,自己想要努力站起,奔向朱砂,身體卻依舊是無任何知覺,根本無法控製自己時,她才真正絕望了。
她不清楚,王上為何要帶走朱砂。要是擱在以前,她還能相信這隻是單純的父女相見的溫馨場景。
可,現在,不管如何,她是不相信了。在她的那位丈夫聽信讒言,挑她手腳筋時,就再也不對他抱任何希望了。
她甚至猜測,朱砂此次前去的完全就是一場鴻門宴。
“王後……”
林薇很是複雜地看著王菱箐,“您這次總該讓我們扶了罷。您說您當初是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現在真是成了相隔天涯。
她們將王菱箐扶到了朱砂之前所住的屋子,又提來了好幾桶熱水,為她擦洗。
饒是林薇她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是被眼前的一幕下了一跳。
屋子裏都是‘嘶’的呼吸聲。
王菱箐身上到處都是青紫一片,皮膚不再白皙,而是偏黃褐色。手腕和腳腕處是被挑了筋後而結的疤。她的身上並沒有什麼肉,可以說是皮包骨頭。這在她們在攙扶時,就已經感受過了。
她們在冷宮時,就有聽過一些宮女說過有關王後的事兒。當時她們還沒人相信,可現在看來……
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王菱箐到了朱砂曾躺過的床鋪上。床鋪雖已涼,但上邊還附有淡淡清香,是朱砂身上的味道。
見著人都走了後,她才將頭埋在枕頭裏,無聲地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