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到了夜深人靜時。
許是白日時睡得有些久了,這一會兒,她竟不覺得有什麼睡意。
隻好側身麵壁著,動也不動地發呆。
屋裏的熏香愈來愈濃,朱砂總算是有了點困意時,那身旁的榻忽然陷下去了一塊。
這一下子就把朱砂給驚醒了,渾身就禁不住地緊繃了起來。
又沒過一會兒,一隻長臂就輕輕地搭在了隔著一層薄被的朱砂腰間後,就再沒什麼動作。
采花賊?
朱砂嗤笑著,電光火石間就拉住了男子的手臂,又一個翻身而起,擒拿住了他的一邊肩膀。
窗外透進的清冷月光,可依稀看見那男子帶著玄色麵具,他就靜靜地躺在榻上,眼眸中還可見滿滿笑意。
朱砂怔了怔,是他。
“你笑什麼?”朱砂推了推他,將其推下了榻,“別以為你帶個麵具我就不認得你了。”
她盤腿坐著,又接著道:“趕緊的,把這東西拿下來,好好的盛世容顏,用這遮著,得多礙眼。”
朱砂默,那人也默,兩人相對卻無言凝視。
他後退了幾步,隻接就從窗口那兒躍下去了。
“你……”朱砂怎麼可能就放由著他去了,一個翻身,也跟了下去。
一月,兩人,眾些屋簷,伴著月色,一追一趕。
追得累了,朱砂索性就飛躍而過,大剌剌地落在他的麵前。
“你跑什麼啊,訣塵師兄。”朱砂嬉笑著,挽過他的一隻手。
朱砂能清晰地感覺得到,他在緊張。
“你變了……”
訣塵一聽這話,眼裏滿是驚恐,連忙否認,“我沒變!”
“咦,你總算是說話了,”朱砂撇撇嘴,“你可不就是變了麼,以前你見到我,可都是愛擁著我的,如今,竟是一見到我就跑!
可不就是變了!”
朱砂歎著氣,望著他那冰冷的麵具,像透過看他的神色,“其實,我當時在西梓戰場上,消除記憶時,是對你沒有用的罷。”
不然她如今頂著這副麵容,那訣塵怎麼還曉得她是朱砂的。
“既然你不回答,那我就當作是你默認了啊。”
訣塵還是不動,朱砂拉起他的手,就往反方向走,“跟我一塊兒回去。”
他還是不動。
“今晚月色真美,但扛不住這兒冷啊!”許是要應朱砂的話那般,忽然這風就刮得猛烈,吹得讓人站不住腳,“走啦,嗯?”
“好!”
“誒?”
訣塵在她的驚呼聲中,半彎下腰,手至朱砂的腿彎處穿過,將人抱起。
“這樣就沒那麼冷了。”
朱砂整個腦袋外加身子,都好像是窩在了訣塵懷裏,一睜一閉眼間,就回到了廂房。
“你,你……神力回來了?”朱砂訝異,若是不用術法,是不可能回來得那麼快的。
訣塵把人輕輕放到了榻上後,才答了句,“嗯,但是隻恢複了五成,另外的五成,我怎麼也找不到。”
就像是,憑空消失了那樣。
“所以……你記起了天界時的記憶了?”
“嗯。”
朱砂拿起枕頭砸了砸他,“那你還躲著我!麵具也不摘!是不能見人麼?”
訣塵的身形頓了頓,還順著倒退了幾步。
這時他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朱砂:“……”
得,她大概是曉得,為什麼訣塵一直躲著她了。
朱砂連忙下榻,向前幾步,訣塵就後退幾步。
她訕訕地笑著,“我不嫌棄的,真的,我不怕,就算是你胳膊腿都不在了,我也不在意。”
隻要你不在意就成。
朱砂又試著去靠近他,“訣塵,你曉得麼?你現在的這個樣子,我真的挺討厭的!”
看著他身形抖了抖,她瞪大的雙眼,朱砂又連忙解釋著,“不是,我指的‘樣子’是無關容貌這一茬事兒,而是指你的氣度。
你曉得麼,你現在居然狹隘地局限於相貌一方。我歡喜與你,是因為你陽光正好,可你現在這樣的自卑,真的很讓人討厭。”
“可是……我隻是在你這兒自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