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四周都是死一般的沉寂,隻有透過窗台投射進來的月光微微有些溫度。
胡雪死死地盯著那一點光亮,生怕連這最後一點溫暖也即將撤離。身邊是大家均勻的呼吸聲,明明很困,可是她卻怎麼也睡不著,隻好借著月亮的清輝,雙手對著後麵的牆壁投影出各種奇怪的動物形狀以自娛自樂,一會是一隻展翅翱翔的大雁,一會變幻出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會又變成了一隻耷拉著腦袋的小狗,樣子栩栩如生,很是有趣,她在心裏偷偷樂,這是她每個無眠的夜晚唯一的樂趣了。
一聲推門聲打破了此時的靜謐,胡雪趕緊把手藏在被子裏,緊緊閉上雙眼。
院長放輕腳步走近,把大家的被子一個個掖好,關好窗子,然後輕輕關上門出去了。又是“吱呀”一聲,院長出去了,胡雪卻更加清醒了,索性裹著被子坐了起來,望著那一點點慢慢遠去的清輝出神。
果然是夜深人靜時人的思維和頭腦反而會更加清晰與明了,白天還可以選擇去逃避,去掩藏,不去想自己害怕麵對的、想忘記的痛,可是安靜的時候,人的所有心緒就無處可藏,內心的所有恐懼、害怕、孤單、空虛都會悄悄爬上心頭,一口一口侵蝕著你的心。
第二天起床鈴響起時,胡雪怎麼也爬不起來,頭昏昏沉沉的,最後她死勁掐掐自己的臉,硬著頭皮穿衣洗漱。
孤兒院的孩子裏,胡雪是最大的一個,她今年已經九歲了,其餘的大都是五六歲左右的孩子,她也就不得不擔起大姐姐的擔子,照顧其他弟弟妹妹。
胡雪招呼大家一個個圍著桌子坐好,然後把盛好飯的碗按順序一個個擺好,給大家均勻地分配菜和湯。等大家都規規矩矩地拿起筷子後,她才拿起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埋頭開始吃飯。
吃完飯,大家都去玩耍去了。院長囑托看護人員送胡雪去上學。
她自小就被寄養在孤兒院,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未足月她就開始生活在這裏了。院長初見到胡雪的那一天剛下了一場鵝毛大雪,整個地麵都是銀白的一片,還在沉睡中的院長聽到門外一陣嬰孩的哭啼聲,趕緊起身開門,就在門口看到了還在繈褓中的胡雪,四周卻沒有任何人。
胡雪被送到這裏時當真是個小小的嬰兒,連眉毛都還沒有開始生長,那個把她扔在這裏的人還不算太狠心,走的時候在旁邊留了一大筆錢!胡雪的名字是院長取的,據院長說她被遺棄時脖子上掛了一塊成色還不錯的玉墜,上麵刻著一個“胡”字,由此可知“胡”是她原本的姓氏。“雪”字的來源就更簡單了,因為那天剛好是雨雪天氣,院長便給她取名“雪”,“胡雪”,“胡雪”,叫起來還挺順口的,就定下了這個名字。
她經常在院裏聽到大家說起“孤兒”這個詞,她知道“孤兒”就是指沒有父母的孩子,沒有父母又如何,她有疼愛她的院長阿姨,盡管夜黑時她的心上有一塊地方怎麼也填不平,可是天亮時所有的煩惱照樣會通通消失不見,快樂又如何,傷心又如何,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太陽照樣會升起。有些痛在心上久了或許就會變成身體的一部分,等到血肉模糊一起的那一天就沒那麼痛了。就像肉裏紮進了一個刺,剛開始我們疼痛難熬、側夜難眠,想盡一切辦法拔出這根刺卻無計可施,隨著這根刺和我們的血肉融為一體,成為血肉相連的一部分,隻要我們不去觸碰,就可以暫時忘記疼痛。
自五歲後,院長就拿著那筆錢送胡雪去上了鎮上唯一的一所幼兒園。小地方,經濟條件難免差了一點,鎮上隻有一所幼兒園,一所小學,一所初中,而且都建在同一個地方,連老師大都是支教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