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門砰然被推開,一個人一陣風似的衝到麵前,才驚詫地抬起頭,一看到溫馨,本能地身子一繃,進入臨戰狀態,“你要幹什麼?”
溫馨白他一眼,“你還是不是男人?這話問得真怪,你脫光了衣服在我麵前,我都還沒問你要幹什麼呢,你幹嗎這麼緊張,我又不會吃人?”略略一頓,看看楚君宇鐵青的臉,想想他的身份,覺得自己還是不宜太過分,忙換上一個笑容,“我來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楚君宇立刻會意,本來落至穀底的心立刻飛揚起來,連著嘴角也上揚了一個弧度。果然是這樣,一打聽,知道自己是何方神聖了,急著回我介紹拉近乎了。
即使是以這樣難堪的樣子出現在她麵前,自己的成功,自己的身份,仍足以壓倒一切。原本灰暗的心境異常地滿足起來,心中卻在嘲諷地冷笑,暗中思索著應該怎樣在這個女人熱情的介紹之後施以無情的報複,他臉上卻不動聲色,望定溫馨,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這就好了。”溫馨立即眉開眼笑。
“來了來了。”楚君宇在心中提醒自己,這個女人要自我介紹了。
可是,溫馨一笑之後,一轉身,又飛快地往外跑去,連多看楚君宇一眼、多說一個字都沒有。
楚君宇不能置信地把眼睛睜得像酒杯那麼大。他剛才做足了準備,肚子裏已準備了十幾個不同版本的惡毒報複話語,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一點兒也還沒來得及展現他的不凡辯才,這個女人,就莫名其妙地要轉身跑走。
根本沒有思考,強烈的不甘使他大叫了一聲:“等等。”
溫馨已經走到門前,站住腳,不耐煩地問:“什麼事?”
楚君宇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你沒有別的話要說嗎?”
“別的話?”溫馨皺眉苦思了一會兒,然後展顏一笑,“你內褲上的小浣熊很可愛,是很不錯的情趣內褲啊。”
然後也不再看楚君宇聽了這話之後的精彩表情,輕快地半跑半跳著出去,順手把門關上,也把楚君宇憤怒的咆哮聲給牢牢地關在門內了。
“你你你,你就對他說這種話?”溫柔正直地指責,“實在是太過分了,如果他被你氣死,你就得背上蓄意謀殺的罪名。”
溫馨卻放下心頭大石,身心無比舒暢,隻差沒手舞足蹈了,“反正已經得罪了,幹脆再得罪得徹底一些。等會兒他出來不知會不會找我報仇,我們走吧。”
“現在就走?”溫柔慢慢地說,“你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誰。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總裁,乘專車上班,一到公司,直接坐專用電梯到頂樓;我是低低在下的小職員,清早起來騎腳踏車上班,一窩進資料房,連中飯都懶得出來買,不到很晚不出來,根本撞不上他,所以完全不用擔心。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日子,今晚的事啊……”溫馨頓了一頓,改用詠歎調的語氣,“就讓他成為永遠的回憶,深深刻在彼此的腦海深處吧。”
溫柔拍拍胸口,做了個不堪受驚嚇的表情,連連揮手,“行了行了,你不願待了就快走,我才剛來不久,不跳個盡興怎麼行?”
溫馨微微一愣,美麗出眾的妹妹,為了阻攔男生的死纏爛打,一向習慣拉著自己隨時上前做擋箭牌的,今天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自己走?不過,她也沒有多想,隻是一愣之後,就衝溫柔擺擺手,快步離去了。
溫柔望著溫馨遠去的身影,那步伐如此輕快,想必是放下心頭大石的原因了,不過……惡意的笑容悄悄地在她臉上展開,“溫馨你忘了,他不知道你是誰,可是我知道啊。”
楚君宇幾乎被溫馨的一句話氣得當場暈過去,完全失控地怒吼一聲,可是那個女人卻已經跑走了。
他隻覺得一股子氣堵在胸口,呼又呼不出,咽又咽不下,悶得人直想吐口血出來。要不是顧著身份,他簡直要不顧一切,撲出去大鬧一場了。
怔怔地坐在沙發上,過了好一陣子,這口氣還沒消散,反而是休息室外每每有腳步聲響,就會情不自禁屏息閉氣、緊繃身心,滿懷期待地盯著門,恨不得那女人再次出現,可是每一回屏息屏得幾乎背過氣去,心吊得老高總也不落下來,就是看不到那個女人再次推門進來。
怔怔地坐了半天,終於決定要遠離這個讓自己倒這麼大黴的鬼地方,不過在這之前,應該先去和主辦方打聲招呼。
又是恨又是氣,又是餘怒未消,楚君宇走進舞廳時的心情還惡劣地無以複加,可是,在下一刻,他看到了溫柔。
溫柔閑閑地坐在舞廳的一角,穿一件普通的白色裙子,烏黑的長發像瀑布般披落,黑發白衣,就像是古代小說中的女子化為真人,穿越時空,來到這熱鬧喧嘩的舞廳,於是,讓這人聲樂聲混為一體的舞廳,也因她一個人,而變得柔和起來。
雖然滿廳都是燈光,但楚君宇總覺得有一絲淡淡的光芒從那個不知名的女郎身上散發出來,並不輝煌奪目,卻叫人無法移開目光,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問出來:“她是誰?”
“溫柔。聽說是五年前的校花,被無數男生暗戀追求也得不到,傳說是像白雪公主一樣的女生。”旁邊正好有個男學生,也同樣無意識地回答。
楚君宇一聲不出,找了個位子就坐了下來,早忘了自己想要告辭的決心。
從不曾見過這樣的美麗,這種美麗幾乎已不屬於這個時代。而應該是傳說中,在城堡花園中歡笑的公主;而應該是小說裏,執團扇撲蝶的小姐。這種文靜輕柔,甚至是出塵的美麗,在如今這個喧囂的世界裏,根本不應該存在。
溫柔也正在這時候抬眼,看到楚君宇凝望的視線,對著他淺淺地一笑,又輕輕地轉過了頭,但卻在下一刻,悄悄地掃了他一眼。
這樣的文靜、靦腆,和其他女學生的大膽完全不同,那一笑,更美得令人幾乎忘了呼吸。
楚君宇仍然緊緊望著溫柔,口裏有一搭沒一搭,隨便應付著過來搭訕邀舞的女性。
而溫柔似乎也在不斷拒絕邀舞的男生,而且因歉意而紅了臉,可就在和人說話時,又會悄悄地向楚君宇望過來。
楚君宇一陣激動,站了起來,跟麵前的女生隨便點了一下頭,就直接向溫柔走去。
正在邀舞的女生僵在原處,臉色極不好看。
剛才接口說話的男生笑著在一旁問:“你說我們應不應該告訴他,那個女人,是出了名的美麗純潔如白雪公主,但骨子裏卻歹毒無情像個惡皇後,正是蛇蠍美人的典型?”
女生輕輕一笑,說:“讓他與蛇共舞去吧。”一邊說,一邊對男生伸出了手。男生會意,與她共同滑入舞池,方才的不快隨即散去。
當楚君宇站到溫柔麵前時,他對自己充滿了信心。而事實上,一直坐在原處不肯受邀的溫柔也帶著一個羞澀的笑容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音樂適時地換了一首舒緩優美的曲子,楚君宇帶著溫情,幾乎是腳不沾地地滑進舞池裏。柔和的音樂,淡淡的燈光,懷中的美人,身旁所有人的豔羨。
這一場通宵舞會裏,無數年青男女,但最英俊有為的是自己,是美麗動人的是她,當自己擁著她旋舞在燈光中時,這種飄飄然的成就感讓他很快就忘記了原本的沮喪。
兩個人在一起,親密地跳舞,低聲地交談。溫柔不但美得不屬於這個時代,甚至還有著這個時代所沒有的羞澀局促,就如童話中的公主,讓人渴望去做那王子,建一座雄偉的城堡美麗的花園,把一切醜惡隔絕在外,讓她幸福地生活。
聽她輕輕談起父母雙亡的艱辛,談起和姐姐相依為命的苦痛,談起半工半讀的艱難,更是讓楚君宇心裏生憐,摟著她不肯放手,舞了一曲又一曲。
直到溫柔輕輕掙開,“太晚了,我要回去了,不然姐姐要擔心了。”
“我送你。”
“不用,我和幾個朋友約好了一塊兒回去的。”
楚君宇掏出名片,遞給她,“保持聯絡。”
溫柔低頭看了看名片,“我沒帶名片,你去公司調資料,可以看到我的住址電話。”
楚君宇大喜,“你也在‘日翔’工作?”
“不,我姐姐在‘日翔’,她叫溫馨。”溫柔略頓了一頓,才有些猶豫地說:“如果,可能的話,請照顧一下我的姐姐。”楚君宇鄭重地點頭,“一定!”
過了很久以後,他才明白,這一次色迷心竅所許下的諾言,給他的一生,帶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