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大快人心啊!
隻是想想而已……扶木先生努力控製自己的惡劣情緒,不再去想擲臭靴子的大膽行為,他保持著為師尊嚴,昂起頭,“我沒有女兒。我的妻女早就死去。”
瑀泰盯著扶木先生看,看得扶木先生越發膽顫心驚。他挑挑上眼皮,狹長的眼角綻放出一絲笑容:“真實曆史。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本公子:當年貝墩國是如何滅前南蜀鵠鳴山城堡的?薄姑氏王族還有幸存者嗎?當年為什麼會有血月之變?”
扶木先生很痛苦,這是一段“上頭”禁止講授的曆史,如果必須講授,也大抵隻能歌頌蜀王龍燦傑的豐功偉績,可是,這個可惡的東阿裏質子想聽真實的曆史!真實!真實在哪裏?真實隻有一個真相,但站的位置不同,眼睛朝向的角度不一樣,得出的結果自然大相徑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真實,但在別人眼裏,未必是真實。
“血月之變是一種天相。傳說當年薄姑氏將軍率軍西行,卻突然改道南下,帝都德高望重的國師和大巫們驚恐預言,薄姑氏將在一千年後的某一天,血月升空時族滅國破。”扶木先生盡量保持語音平穩,情緒寧靜,給赤裸著屁股趴在炕上的瑀泰授課。他穿著怪異的鐵皮短裳,身居彌漫血腥味和藥膏氣息,以及瑪香德小姐因半邊屁股被打爛造成小便失禁後的尿臊味屋子裏,在這樣的地方講惑授業,其惡劣心情可想而知啊。
“公子,我講完血月之變,你可以安心聽東蜀治水的地理課嗎?”扶木先生終究記掛著一個月後“上頭”要來考查質子們學業的大事,“上頭”心血來潮,突然宣布要考查質子學業,天知道為什麼!
“薄姑氏為什麼突然改道率軍南下?”瑀泰還趴在炕上,雙手撐著下巴。
扶木先生遲疑了片刻,“傳說是姬夏大帝密旨。”
“姬夏大帝密旨?!”瑀泰不耐煩地問,他態度輕佻根本不是請教先生,“繼續啊!”
“據說,據說,”扶木先生冷汗直冒,他往東走兩步,又往西徘徊兩步,背著雙手遲疑未決,“據說當年,薄姑氏大將軍本來是奉旨押嶺南三苗西行清涼州和鼠尾山,但途中,姬夏大帝又密令薄姑氏將軍南下,保護一件重要物什回到祖先發祥地——這是一千年前的傳說,沒人知道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那件重要物什是什麼……”
“在大運河往南拐彎的河曲地,那裏有一片堪比閃電港更肮髒的煙花巷,內中有一條巷子叫玫瑰巷,巷裏住著許多妓女和老鴇,還有一些無處著落的老年暗娼——”瑀泰慢慢地挑起眼皮看扶木先生。
撲通一聲,扶木先生栽倒在地,他腰間穿著的鐵皮短裳在地麵上刮擦出刺耳聲音,他咚咚咚直叩頭:“公子,公子,你要問什麼,先生我都告訴你……”
“玫瑰巷裏有兩個小姑娘,她們不是妓女,是被人寄養在一個老年多病的暗娼家裏的。大的姑娘十三歲,很漂亮的一個混血兒;小的才九歲,聰明伶俐。”瑀泰繼續說道,從炕上探出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扶木先生,微笑。
“公子要問什麼我都告訴你,”扶木先生全身瑟瑟發抖,“求公子萬不可告訴任何人,萬萬不可啊!”
“你在幫誰監視公子?”瑪香德小姐雙手當腳,也如瑀泰一樣,將自己的身子半吊在炕上,看著扶木先生微笑,“你的卵蛋還在袴下,這是因為我們仁慈。但那兩個姑娘要不要活下去,就靠你的智慧選擇了!”
扶木先生心如死灰,他,沒有任何智慧的選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