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鐸跪著向前兩步,鄭重地對皇太極重重地叩拜三次,:“多鐸過早失去雙親,若非四哥垂憐恩賜,多鐸早已不在人世。多鐸的這些年的日子也與偷來無異,不思報答四哥,反而一再辜負期望,不曾為社稷盡一己之力,反倒讓四哥煩憂,是多鐸的錯,多鐸不敢求四哥寬恕。從此永別,還請四哥保重自己,大清朝江山永固。還請四哥不要將多鐸的死訊告訴我外公野塗,他年事已高,為了我這不肖外孫嘔心瀝血多年,怕會不堪打擊,至於被我休棄的妻,還請大汗不要讓她知道多鐸不在人世,且讓她到水月庵隨了她師父。”
“沒有了?”皇太極道:“那你的屍身,你想葬於何處?”
“人死業消,隨便埋了便可,多鐸謝過四哥大恩,來世再報。”
皇太極沉默了好一陣子,然後才問:“想見她嗎?”
多鐸的嘴唇動了動,正想開口拒絕,皇太極道:“帶他去見靜怡,然後無須再回養心殿了”
多鐸低下頭再深深一拜,然後緩緩轉身跟著太監總管離開了養心殿。
上剛剛下起了雪,一點一點輕若柳絮,腳下積雪尚淺,而他的步履印跡清晰,一步一步,沉重而艱難。
走在前麵的太監總管回頭看了看他,茫茫夜色漫飄雪中依稀見那張傾倒眾生如玉潤生輝的臉依舊俊美如玉,然而玩世不恭的勾唇淺笑如上流雲般風一吹就散去,如今隻剩褪去了浮華的樸實和歲月給予的滄桑成熟。
“她就在那裏。”隔著桂樹叢,忽明忽暗的宮燈映照下,她跪著的身子仍然保持那僵直的姿態,太監總管歎了口氣,:“真是一個性子倔的人,跪了一一夜了,還這樣撐著十五貝勒,她這是在代你受過呀”
多鐸隻能看到靜怡的側影,一別半月,她反而消瘦了不少,臉頰都好像陷了下去,身上穿著厚厚的翠綠襦裙,下巴倔強地微微揚起,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著上飄落的雪花。
忽然,她似有感應般向樹叢那邊看過去,樹影幢幢,什麼也沒有。
多鐸的胸口卻像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那般疼痛,是因她眼中的擔憂思念,還是那一臉的落寞無助?
靜怡,你再看我一眼,我就在你的不遠處,多鐸伸出手去,他想摸一摸她黑墨般的長發,這為他而留的三千煩惱絲。
他想抱一抱她的身子,她一定很冷吧,他一定要好好責備她為何這般不愛惜自己。
他還想手終是無力地垂下,他抬頭看著在風中飄飛的雪,它們早已代替了他,落在她的發上,她的肩上,她的心上
如果可以重來,他不會選擇與她相見,若是見了也不會逼她還俗留發,就算依舊讓她成了十五貝勒府的六福晉,他也不會愛上她,讓她遭受那麼多的劫難苦痛,就算仍是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她,也絕不要讓她知道,不要讓她也愛上自己,這樣的話就不會有同樣的淚水,同樣的傷心折磨
“貝勒爺,”太監總管輕聲喚他,身後不知何時來了個太監,手捧著托盤,上麵放著一個酒壺一個酒杯,“大汗的旨意時辰到了,老奴也隻是奉命行事,貝勒爺放寬心好生上路,靜怡姑娘大汗不會為難她的。”著倒了一杯酒,顫顫地遞給多鐸。
鴆酒毒發往往僅是一瞬間,皇太極還不至於太折磨為難他。
多鐸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倒下的一瞬,依稀聽見桂樹枝頭有漱漱雪落的聲音。
靜怡,多鐸這一生,隻能薄幸,負你深情。
雪越下越大,皇太極信步走到靜怡身前,她依然倔強地跪著,雪落在她的發上肩上,就連眼睫毛上也似乎凝著霜花,嘴唇已經青紫。
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冷嗎?我替他抱抱你,好不好?”罷解下身上披風不由分披在她身上,擁過她僵硬而冰冷的身子用力地抱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