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池臨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對麵的人也看著他,神色微妙而複雜。
兩個世界的池臨,第一次在夢裏相對麵。
隻不過一個在夢裏,一個是夢裏的一段殘留意識。
池臨下意識抓了抓睡得有些亂的頭發,想讓自己顯得鄭重一些,“我……偶爾能感受到你。”
那人看了他片刻,開口:“我快要離開了。”
池臨抬眼:“啊……”
他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但他知道……謝知意一定會難過的,如果他就此離開。
兩人本就是同源同命,池臨意識的任何鬆動變化,都能立刻被對方感知到。
那人不由地笑了一下:“你在放任我得到主權?”
池臨正色道:“你和她,都有權利見到彼此。”
那人已近透明,瞳色卻是深黑的:“你不怕我搶走一切?”
池臨沉默了許久,才道:“我隻怕她傷心。”
那人神色一怔,也沉默了。
然後他變成一道光源,消失在原地。
這一次是池臨留在意識裏。
他看著光源消失,低頭笑了笑。
“我怕她傷心,我知道你也一樣……因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我們有同樣的底線。
叫謝知意。
……
大床上。
池臨睜開了眼睛。
他似乎是茫然了一會,然後抬起手,重新適應了一下身體,然後才慢慢坐起來。
這是他們的臥室。
池臨輕輕呼吸,感受著空氣中謝知意的味道。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似乎是怕驚擾了熟睡的人。
池臨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某一瞬間,那個冷靜而強大的男人,竟像是偷了東西就要被主人發現的賊,渾身緊繃,卻又帶著某種克製不住的期待。
門開了,謝知意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卻意外地見床上的人正坐著。
四目相對,那人沒有說話,謝知意的表情卻漸漸變了。
“是你嗎?”
她的聲音在昏暗房間裏響起。
謝知意幾乎是一瞬間就認出了他,手指尖輕輕地顫抖起來,又問了一遍:“是你……嗎。”
那一年在她絕望之時,走進她的空間,陪她穿梭時空,賠了自己的命來求她得償所願的……池臨。
池臨垂下眼,看到她發抖的手,忍住了伸手握住的衝動,唇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是我……你在害怕嗎?”
他說過舍不得讓她難過,所以犧牲自己把那個池臨還給她。
所以現在再看到他,會害怕失去現在的一切嗎……?
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音驟然變大,竟像是心魔一般。
“你從沒有被愛過。”
“你為她放棄了所有,可到頭來你一無所有。”
“還在自我感動嗎?可憐的人。”
“什麼‘希望你和池臨在一起,池臨永遠愛你’隻是一句謊話罷了。”
池臨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他忽然清晰地意識到,那些聲音都是對的。
可謝知意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很久,眼底泛紅,許久後卻是慢慢靠近。
然後伸手。
抱住了他。
“好久不見。”她輕聲說。
池臨渾身僵住。
這是他這輩子從生到死,第一次擁抱謝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