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在以前,顧辭做這麼個動作,她還是會迷迷糊糊接受了,甚至還可能反戳回去。但現在不一樣了,顧辭的話說開了,她也得把話說開。
她揉揉額心,退了兩步,輕聲說:“顧辭,反正我謝謝你了……”
“別往下說。”顧辭埋下頭,用力擦了兩下窗台,低低地說道:“我做我的事,我愛我想愛的人,你好好的就行了。”
童心晚怔怔地看著顧辭彎下的腰,削瘦的背影,有這麼幾秒鍾的動搖。
顧辭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有這麼個小窩,有一個愛她的人陪著她,日子會不會就沒這麼難熬了?
幾秒之後,她把這念頭掐滅了。童心晚怎麼能這麼自私呢?婚姻要愛情,沒愛情的婚姻是犯罪。她不能把顧辭關在她的囚籠裏,他有好前途,可以去找愛他的女人。
“我自己來。”她走過去,用力奪過了抹布,在窗台上狠抹了幾下,喘得有點急,“反正以後,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來。你忙你的工作,一切開支平攤。等我以後工作好了,我搬出去。孤男寡女長住一起也沒意思。”
顧辭垂著雙臂,惆悵地看著這個他盼望了好久的小公主,無奈地說:“你高興就好。”
“我不高興!”童心晚突然就來氣了,“你別這樣,我不想你為了我總是忍聲吞氣的,你該幹嘛幹嘛去。我是我,你是你,憑什麼要讓你為我做這麼多事。”
“我願意啊……”顧辭見她生氣,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我不願意!”童心晚把抹布重重地丟進盆子裏,用力揉了幾下,再用力擰水,急聲說道:“我不能這麼沒用,總是讓你和趙阿姨圍著我轉。我能自己過好,大家都是這樣生活,我也能靠自己生活好。”
“心晚,你手弄髒了。給我,我來弄。”顧辭想把抹布拿過去,雙臂從她背後環過去,去奪她在窗子玻璃上亂劃的抹布。
突然,他的動作頓住,視線釘在樓下的一輛黑色汽車上,臉色微變,幾秒之後,他突然用力抱住了童心晚,就像在向樓下的人示威一樣。
對樓下的人來說,從車窗的角度往上看,那對年輕人就像抱在一起,正在親密無間、和和美美地準備過他們的小日子。
當然,他不推開車門,樓上的人也就示示威,兩個大男人都沒進一步的表示。
“髒就髒,難道你能看著我一輩子,我以後嫁了人,還是要做家務,我生了孩子還要給孩子洗尿布,還要伺候公公婆婆……”童心晚掙開他的雙臂,發狠一樣地往玻璃上擦,絲毫沒發現顧辭的不對勁。
對她來說,這事發生半年了,而她還在跌跌撞撞,沒能找到一個好的解決辦法。若不是厚著臉皮找來莫家,她別說還債了,連工作都找不到好的,學業也進行不下去。
都是人,為什麼她就不能做得更好一點?學校裏貧困的學生也有不少,人家一樣奔跑得風風火火的。
可是我們的童丫頭呀,人家沒欠六千萬的債,人家也沒有人在路上被搜走口袋裏的每一毛錢,更沒人故意刁難為難她啊!
童心晚已經記不清這半年自己受過多少嘲諷冷遇,多少故意圍堵侮辱,她甚至想不明白為什麼她要受到這些待遇。欠錢是不錯,為什麼落在她身上,就成了十惡不赦,半點情麵也沒有了?
還有莫家的叔侄,為什麼就忍心這樣戲耍她?她腦子裏又閃出了莫越琛的臉,那雙眼睛烏y亮幽暗,靜靜地盯著她,把她的小心髒戳得發痛發癢。
討厭鬼!她更生氣了,用力一揮手,抹布飛了出去。髒兮兮的抹布越過樓下的小樹,落到緩緩啟動的黑色小車頂上。
“抹布跑了。”童心晚上半身夠出去,看著那塊灰抹布大聲叫道:“那車,把抹布丟下來……”
那車有點眼熟啊……
她怔了幾秒,那是莫越琛的車嗎?怎麼可能呢,他怎麼會來這裏?這小區雖然算好,但是和他住的豪華公寓相比,就是個小豬窩,而他那裏是給大象住的。
“別生氣了。”顧辭拍拍她的肩,低聲說:“我給你包包子吃,怎麼樣?”
“好啊。”童心晚的氣消散了點,她歉疚地看著顧辭,輕聲說:“我不是對你發脾氣,我是發我自己的脾氣。顧辭,我不想你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如果能喜歡,早八百年就喜歡上了。我這樣的人,以後會有比我更討厭的人來收拾我……你就這樣想吧。”
“我為什麼要這樣想?你早八百年沒喜歡上我,是因為你那時候還小,不懂這種事。現在我們住一起……合租,一起合租,天天見麵,你能更了解我一些……我去包包子,你休息會兒。”
顧辭說完,匆匆出去了。
童心晚是他一直追逐的一道光,他一直努力地往這道閃亮的光源靠近。他總記得高中時被那群小混混圍住,這個小小的姑娘揮著磚頭跑來的那一幕。那麼粉嫩漂亮的小人兒,小小的身子裏卻藏著巨大的能量和光,把那個暗黑的天空全照亮了。他選擇當律師,不是因為有多喜歡,而是因為童心晚的父親說過,他配不上童心晚,所以他得盡快成為配得上她的人。律師有地位,做得好,也會很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