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錯,你有二十五歲了吧?”汪曉月問。
眼光倒真準,沈小偉想。本不想回答,但看在剛才那麼多小費的份上,沈小偉還是說:“是的,剛剛二十五,小姐還有事嗎?”
“別叫小姐了,怪難聽的,我姓汪,叫汪曉月。”
“哦,汪小姐,”沈小偉說,“不,汪姐有何吩咐?”
汪曉月猶豫了一下,然後問:“你住哪?幾點下班?”
奇了怪了,這人平時很少和自己說話,甚至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今天怎麼會問這麼多?雖然有疑問,但沈小偉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我住酒店的員工宿舍,晚上八點下班,八點以後是我的同事為您服務。”
汪曉月說:“下班後我請你喝杯咖啡,怎樣?”
沈小偉有些受寵若驚了,他不相信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一個開奔馳住豪華套房尊貴的女人請自己喝咖啡,這是要幹什麼?
“就在你們酒店,行嗎?”汪曉月用一雙鷹一樣犀利的眼睛直視著沈小偉。看他猶豫,又說,“你要是覺得你們酒店不方便,就換一家。”
此時,聰明的沈小偉已經從汪曉月那雙眼睛裏看出端倪了,這個女人對自己不懷好意。他禮貌地拒絕:“汪姐,實在不好意思,我晚上還有事。”
汪曉月伸出細長的手,沈小偉看見她本色的指甲反射著一縷悅目的光澤,修剪得很有藝術氣息。看著這隻手,沈小偉忽然天馬行空地聯想起某位女鋼琴家的手來。汪曉月用這隻手在沈小偉的肩膀上輕拍了一下,說:“別急著拒絕,你再考慮考慮。”
此時,汪曉月的臉離沈小偉很近,沈小偉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看過這張臉。這是一張成熟女人的臉,雖然看似粉嫩,但有一縷淡淡的憔悴掩映其中。不知怎的,麵對這張不同於他經手過的所有青春女孩的臉時,沈小偉忽地怦然心動起來。但沈小偉並沒有讓這份遽然而至的心動放大,他知道,眼前的女人不是自己的菜。
“再次謝謝你的好意,我晚上真有事。”沈小偉說。
“那好,你先下去吧。”汪曉月意味深長地一笑。
沈小偉拒絕汪曉月喝咖啡的邀請,不是出於清高,而是出於害怕。
憑直覺,他感到眼前的女人不是等閑之輩,這樣的女人,碰不得。以沈小偉有限的社會經驗還知道,一個女人不會平白無故的請一個基本還算陌生的男人喝咖啡,這其中隱藏的奧秘,沈小偉已經猜出個大概了。女人一向是麻煩的製造者,起碼他碰到的女人都這樣,好不容易有了一份清閑的工作,不能再因為女人而丟了。
第二天傍晚時分,風姿卓越的汪曉月提著幾個紙袋進入酒店大門,沈小偉照例和她打招呼:“汪小姐好!”
平常,汪曉月進入酒店時,門童們和她打招呼,她目空一切,視而不見,最多也隻是禮貌性的一頷首,然後便旁若無人地徑自離去。但這次汪曉月變得彬彬有禮了,她芳唇輕啟,微笑著對沈小偉說:“你好!先生。”
遽然而至的客氣把沈小偉弄得手忙腳亂,不知所措,同事們也好奇地看著他,心想今天太陽從西邊出山啦,這個不可一世的女人,今天為何對沈小偉如此客氣。
“麻煩你把我這幾樣東西提到房間裏。”汪曉月又說。
汪曉月說話的時候眼睛直視沈小偉,眼神裏分明有一些挑釁的成分。沈小偉知道,那是對他昨天拒絕邀請的報複。
沈小偉目光炯炯,勇敢地迎著汪曉月不懷好意的目光,仿佛在問:就這一點東西也要別人送啊。疑問歸疑問,沒過一會,沈小偉還是乖乖地從汪曉月的手裏接過紙袋,隨她一起走進電梯。作為門童,沒有討價還價的權力,對客人正當或者不太正當的要求,都必須無條件的服從,有求必應是門童起碼的職業素養。當然,陪客人喝咖啡除外。
把汪曉月和她的紙袋送到房間後,沈小偉本想轉身就走,不想汪曉月叫住了他:“等等,你的小費。”
汪曉月說著從錢包裏拿出一遝錢,伸手要給沈小偉。這遝錢看上去比昨天的還要多,昨天晚上沈小偉回宿舍後數了數,汪曉月白天給他的那筆小費足足兩千五百元。
汪曉月拿著錢的手對沈小偉伸著,沈小偉愣在那,不知是接好還是不接好,他感覺那錢像是一隻燙手的山芋。
汪曉月說:“拿著呀,這是錢不是炸彈,給你小費怕什麼?”
沈小偉隻好接過錢。把錢揣往口袋時,沈小偉心裏直打鼓,這是什麼人啊?小費不給就不給,一給就是連著大筆大筆的給。心存疑慮的沈小偉再次準備離開,汪曉月又叫住了他:“等等。”
“汪小姐還有什麼吩咐?”沈小偉問。
汪曉月說:“你又忘啦?叫我汪姐。”
“哦,對不起你看我這記性,汪姐您還有事?”沈小偉盡量把話說得彬彬有禮,同時又很冷冰。
這個時候汪曉月已經脫去了外衣,隻穿一件粉色的針織短袖衫,短袖衫很緊,很好地勾勒出她上身的曲線。沈小偉看見她,臉一下子微紅起來。
沈小偉的這份臉紅,被汪曉月敏銳地捕捉到了。她伸出手在沈小偉的臉上輕輕的摸了一把說:“今天晚上有時間陪我喝杯咖啡了嗎?”
汪曉月的眼裏流露出的獵人般的目光,沈小偉不是毫無感覺,但此時的他已經不能拒絕了。現在拒絕有點不識抬舉,甚至還有點不識時務,畢竟收過人家數目不菲的小費。沈小偉想,不就喝杯咖啡嗎,有什麼了不起,喝杯咖啡就墮落啦,肯定不會。
“好吧,在哪?不能在我們的酒店。”沈小偉說。
汪曉月的臉上浮出會心而滿意的笑:“白雲夜總會吧,晚上九點,我在那等你。”
沈小偉說:“好,一言為定。”
九點的時候,沈小偉如約而至。沈小偉到的時候,汪曉月的奔馳也緩緩開來了。她打開車門,對沈小偉意味深長地一笑,伸出胳膊讓沈小偉挽著自己。沈小偉渾身不自在,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如臨大敵地隨汪曉月往裏走。
他不知道此一去,會麵臨怎樣的故事。
汪曉月的目的,無非是想自己陪陪她,這在酒店的時候已經暴露無遺了。雖然經曆過幾個女人,這幾個女人也可以說是主動追沈小偉的,但畢竟都有一個曲徑通幽的過程。這汪曉月也太直截了當了。這份直接,令沈小偉有些暗暗的不安。這又是一個謎一樣的女人,還要給自己錢,想著這些,沈小偉的不安被加劇了。
進入包箱後,汪曉月叫來了紅酒。
背景音樂輕柔得如同一匹沒有瑕疵的絲綢,溫婉而纏綿。燈光搖曳,使得對麵的汪曉月有了一些飄忽不定的美感。坐在包廂裏觸感很好的真皮沙發上,對麵是紅酒和美女,沈小偉想到了一個詞:醉生夢死。但沈小偉沒有迷失自己。幾杯酒下肚,汪曉月借著幽暗的燈光直奔主題的時候,沈小偉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當時,汪曉月轉悠著手中的酒杯說:“沈小偉,我不想和你兜圈子,我這人喜歡直接,幹什麼事情都一樣,坦白地說,我很欣賞你,也很喜歡你。”
沈小偉說:“汪姐開什麼玩笑,你的抬舉我可消受不起,像你這樣大富大貴之人,怎麼會喜歡和欣賞我這樣的一個門童呢?”
汪曉月說:“有時候喜歡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沈小偉說:“打住汪姐,來再喝一杯吧,這酒還真的不錯,從來沒有喝過這樣的好酒,今天我們隻喝酒,喝到一醉方休。”
汪曉月兩眼直盯沈小偉,說:“別打岔,我問你,你現在每月收入是多少?”
沈小偉如實回答:“加上小費一共三四千吧,我對收入很滿意。”
汪曉月說:“每月三四千你就滿足啦?就不想賺更多的錢?”
沈小偉說:“想啊,賺錢誰不想,可是賺錢我得用雙手,勞動所得心安理得,歪門邪道的錢,我寧可不賺。”
沈小偉的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了,可是汪曉月不屈不撓:“我給你一個機會,也不是讓你幹犯法的事,你辭職,我給你安排房子住,除了包吃包住以外,每月我付你六千元。請你放心工作很輕鬆,我每個月隻來華城一趟,每次也就兩三天時間,在這兩三天裏你得和我在一起,其餘的時間裏你自由,但是絕對不能有其他女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汪曉月直接得如同一瀉千裏的大江大河,連起碼的灣也不拐一下。
沈小偉愕然了,雖然對此有過心理準備,但他沒有想到這個女人談這個的時候,隨便得如同買賣一顆青菜。
汪曉月說得開門見山,沈小偉回絕得也不含糊。雖然被汪曉月的話雷倒,但他靠在沙發背上故作鎮靜地說:“汪姐,謝謝你的賞識,可是我不能。”
汪曉月問:“不能,為什麼?”
沈小偉說:“不為什麼?”
汪曉月曖昧地笑了:“嘿嘿,我知道了,你不會是性無能吧。”這個時候汪曉月還開起了玩笑。
沈小偉一聽急了,這可是有關男人尊嚴的事,含糊不得,他急忙說:“怎麼會呢,我身體好著呢。”
汪曉月說:“這麼說你是一個身體正常的男孩了,那我就不懂了,這樣的好事你不願意是為什麼,是不是因為我老,你看不上我?”
沈小偉心想虧你還有自知之明,還知道自己不年輕了,可是這種傷人的話他不能說。根據經驗,女人在年齡和長相上特別敏感,都喜歡聽假話,說了真話就會傷人。於是沈小偉違心的解釋:“不是這回事您別誤會,您不老,起碼看上去不老,真的。”
汪曉月聽了微微一笑,仍舊心有不甘地問:“既然不嫌我的年紀,那你到底是為什麼不願意?你能如實回答我嗎,我想聽實話。”
沈小偉想了想說:“我對現在的工作很滿意,請你理解。每個人的生活態度不一樣,我不是你理想的人選。我知道你能夠欣賞我,是我的幸運,你是一個高貴而又漂亮的女人,這種好事,無論放在哪個男人身上,這都是一件幸運的事,可我真的不適合。”沈小偉雖然說得語無倫次,但大體意思還是表達清楚了。
“好吧,今天我們不談這事,你回去再考慮考慮。”汪曉月仍舊信心滿滿眼含期待。
“不用了考慮了,謝謝你的好意。”沈小偉說得很幹脆。
沈小偉對自己當晚的表現很滿意。既不亢不卑,又彬彬有禮,既禮貌地拒絕了汪曉月,又給她留有麵子。最重要的是,也給自己也掙足了麵子。雖然沈小偉一心想多賺錢,但他信奉一條古訓:君子愛財取之以道。這種不清不楚的錢,不賺也罷。拿自己的身體做賺錢的工具,那算什麼?再說,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是個什麼人,他還一無所知。和這種人玩這種遊戲,無異於玩定時炸彈。
當天晚上,兩人不歡而散。
這一次,汪曉月在華城住到了幾天。沈小偉那天晚上直截了當的拒絕,越發激起了她的興趣。人都是這樣,越不容易到手的東西,越覺得珍貴。汪曉月心想,這小子還挺有個性的,這麼優厚的條件也不為心動,甘願做侍候人的門童也不願接受別人的包養,看來不是生活糜爛之徒,真令人喜歡,現在這樣的男孩已經不多了。同時,汪曉月打定主意,一定要沈小偉在這件事上俯首稱臣。當今世界,有錢能使磨推鬼,我就不信還玩不轉你。
汪曉月住到第四天的時候,沈小偉莫名其妙地接到領班通知。領班目無表情地向他宣布:“沈小偉,你被解聘了,到財務那領取最後一筆工資吧,從今天起你不用上班了,酒店考慮到找房子需要時間,員工宿舍可以再住一個禮拜,一個禮拜之後,必須搬走。”
一向和藹可親的領班突然板起臉來,沈小偉以為他是在開玩笑,於是很幹脆地答道:“是!你也被解聘了,等會我們倆一起去財務室領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