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了顧平生,寧思年在放下手機的同時也終於真正品嚐到了食物在味蕾嚼碎所產生的不同化學反應,奶酪淺淡的鹹被草莓清新可口的清甜衝淡,在口腔炸裂開,寧思年一邊細細嚼著一邊有些不可思議。
“這道菜怎麼和我以前吃的不一樣,以前覺得還不錯,現在覺得奶酪搭配草莓的味道好奇妙。”
顧平生本著食不言寢不語的準則低頭細嚼慢咽,聽到寧思年這通話,還是沒忍住開口道,“因為你喜歡吃東西喜歡看電視,你的注意力都在電視上,而不是食物上。”
有理有據,讓人信服。
寧思年歎服地咂了幾聲,埋頭將盤中的食物吃得精光。這次,寧思年並沒有那麼排斥喝藥了,顧平生坐在寧思年對麵,見她這麼輕而易舉地吞下往前皺著眉頭喝了可能還會吐的藥片,輕輕勾起唇角。
他總算可以放下心,無論化療的過程中多麼艱難痛苦,他都願意陪她走下去。
彼時,他們已經算進入了瞻園的範圍,瞻園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一處建築區,而是一片景區,在顧平生沒生下來,瞻園就被評為國家級五A旅遊景區。
不同於高山大河的波瀾壯闊,瞻園滿是錯落有致的園林,也有不少劇組來這裏取過景,歲月並沒有給瞻園留下太多印記,風景甚至更加幽邃深遠了,清晨這裏有時會起一層霧,就像古人筆下幽幽展開的山水寫意畫一樣,令人遐想。
而此行他們的目的地便是藏在瞻園最深處的一處寺廟。這處寺廟以前聽說是一個雲遊四海的和尚在這裏安定下來所建的,已有幾百年的曆史,寺的名字也頗奇怪,喚做妙有寺。
寧思年和顧平生走在青石板小路上,頗爾回來蟲豸蟬鳴的聲響,寧思年靜靜聽著顧平生講著瞻園的曆史頗有些詫異,她挽著他的手肘,忍不住開口詢問,“什麼叫妙有。”
“這是一個禪語,具體比較深奧,你如果感興趣,待會兒我們去求個守護符時,你可以問問住持。”
寧思年見顧平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忍不住調笑起來,“你也不知道。”
顧平生也不解釋,陽光從枝丫間投入,在兩人肩膀發頂投下斑駁的光點。瞻園極其大,遊客也極其多,然而兩人一路上卻並沒有見過多少行人。
亙古的鍾聲層層疊疊地在樹林裏撞過來時,寧思年被嚇了一大跳,她安撫性地拍著自己的胸口,正要向顧平生抱怨,他正仰著頭,似乎通過樹影婆娑來眺望到妙有寺的影子。他俊美的臉諱莫如深,顧平生靜靜地望著遠處,寧思年望著顧平生。
“你剛才在看什麼?”寧思年戳了戳顧平生,方才顧平生的眼神很深,寧思年捉摸不透。
“我在透過本質望到事情真相。”顧平生深沉道。
“說人話好嗎?”寧思年被顧平生逗樂,嗤笑出聲。
“就是感覺……妙有,對妙有……仿佛預料到了未來。”顧平生沒有像往常一樣在觸及寧思年燦爛的笑臉也跟著低笑,他的眼神和表情有些沉重。看起來很安靜。
“什麼未來?”寧思年猛然醒悟過來,她有多久沒這麼和顧平生這麼一本正經地聊過天了,她仰著頭注視著顧平生,在她的世界裏,顧平生就像那觸不可及地天空一樣,她從來都是仰視著他。
她愛這個男人,她願意仰視他。
“你可能會死。”顧平生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他沒有回應寧思年的眼神,他的視線始終向著腳下——前方的路。
“咳,這肯定的,人終有一死嘛。”寧思年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語氣輕快地捏了捏顧平生的肩膀,他的肩很寬闊,讓人很安心,然而此刻,寧思年靠著顧平生的肩膀,一點也安心不下來了。
寧思年突然有些慌亂,她知道顧平生的話是什麼意思,可是於飛醫生曾經告訴過她,她是良性腫瘤,堅持化療,一定可以戰勝病魔。寧思年對於自己的疾病一直很樂觀,然而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的心弦被猝不及防地狠狠撥動了,她感到害怕和無措。
寧思年從未如此貫徹地覺得,人的身體,人的健康是最重要的東西了。
“是,你說的對,”顧平生說的很慢,好像這個問題讓他很困惑,他必須得慢慢說,隻有慢慢說,他才能擺脫困境,才能理清頭緒。
“我無數次想過你死後我該怎麼辦。”顧平生的眼睛看著前方。
“你想這個做什麼,不要這麼悲觀,於飛醫生不是說我是良性腫瘤麼,病愈的情況很大。”寧思年笑了起來,她小鳥依人地靠著顧平生,整個人都快要掛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