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上……”
盛應天見安勤年吱吱唔唔了半會不吭聲,馬上便反應過來。
麵色一沉,“啪”的一聲賞了安勤年一嘴巴子。
“狗奴才,腦袋裏想的是什麼?再讓朕知道你有這些不三不四的念頭,小心朕要了你腦袋!隨行而來的宮女是做什麼的?嗯?”
“是,是,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這就去安排,請皇上息怒。”
安勤年挨了一巴掌也把他打清醒了。
出了盛應天房門細想之後才猛然醒悟。
李沫兒中途出來,自家主子臉色鐵青,這不是李貴人以月事為由拒絕侍寢又是什麼?
這,這,這李貴人也太不識好歹了吧。
李貴人哪,你要時刻記住你還是帶罪之身啊,怎麼能跟皇上鬥呢。
你要真是月事到了才好,要不然,就是欺君之罪啊。
滿懷心事的安勤年沒有找宮女,決定自己先行一步打探一下。
在李沫兒門前,提了提膽子,敲開了她的門。
“安公公,有事?”李沫兒麵無表情地問道。
“李貴人,可否讓奴才進屋,奴才有要事與貴人商量。”安勤年討好地說。
李沫兒看了安勤年好一會,才極不情願地讓她進了屋。
李沫兒坐著,安勤年站著。
李沫兒斜著眼看他,安勤年不安地搓手。
“安公公,有事就說。你這樣,讓我心裏七上八下的。你是知道的,我現在還是帶罪之身啊,安公公隨便一句話,都能讓我食不下,寢不安的。”李沫兒故意臉帶著微笑,可是眼底卻看不出一點笑意。
哪知道安勤年“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李沫兒麵前。
“李貴人,恕奴才得罪。敢問一聲貴人,是否,是否,月事是否真的到了?”安勤年一頭的冷汗,戰戰兢兢地問道。
李沫兒臉色一變,怒火在心裏熊熊燃燒。
好你個盛應天,居然不相信我。
“安公公,如果我說是真的到了,安公公是否相信?如果安公公不相信,又該如何?是否要親自檢查?”李沫兒冷冷地問道。
“奴才不敢,奴才隻希望李沫兒沒有做假,奴才是真的擔心貴人啊。”安勤年抬起頭,滿臉的焦急寫在臉上,看得李沫兒也不禁有些動容。
這個安勤年,倒是真的為我擔心了。
心下一軟,便柔聲道:“安公公,你起來吧。”
“奴才謝過貴人。”安勤年這才緩緩地爬起來。本來大病初愈,臉色就比平時更顯蒼白,那被盛應天賞的五指印,真是清晰地出現在臉上。
“你的臉?”李沫兒皺著眉頭問道。
“有勞貴人費心了。是奴才該死,動了不該動的念頭,惹怒了皇上。”安公公不敢說是什麼念頭,皇上都氣成這樣了,要是被李貴人知道,還不把她給氣死。
李沫兒也沒再問,反正那皇上和安公公關係這麼鐵,就是賞他一巴掌,明天還不是啥事沒有。
“既然安公公今日誠心來問我,我也不妨坦白告訴你。是真的,在皇上麵前,我哪還敢有一句假話?”李沫兒不得不暗自慶幸自己的親戚來得真是時候。
見李沫兒的樣子不像是說話,安公公也放下心來。
“那奴才就告退了,請貴人好生安歇。”
“等等。”李沫兒攔住了他。
“貴人可還有吩咐?”安勤年問道。
李沫兒淡淡一笑道:“安公公,你坐下陪我聊聊吧。”
安公公大吃一驚,脫口道:“奴才哪裏敢坐?”
“不礙事,這裏也沒有旁人,我也不知道有人旁著跟我說話,坐吧。”
安勤年見李沫兒像是真的有話要說,於是也就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李貴人有什麼疑問請盡管問,奴才一定如實回報。”
“我假死後,宮裏可有什麼反應?”李沫兒問道。
這一問,就把安公公的話匣子的開了。
“回貴人。那天晚上聽說潛心宮失火,整個皇宮都亂了套。奴才當時就差點起不來了。皇上更是半天沒回過神來,直到看到屍體後,才吩咐好好厚葬。奴才悄悄告訴貴人,那一晚,奴才看到皇上好似哭了。”安勤年小心地觀察著李沫兒的神情。
李沫兒的確是有些意想不到。
原以為自己隻是皇宮裏一個多餘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多人為自己的死動容?
可是,又如何?自己還不是害死了爹娘。
李沫兒慘然一笑,道:“你繼續。”
“後來秦貴妃回來後,不知道和皇上說了什麼,皇上突然要重新驗屍,然後就驗出了那屍體並非李貴人,跟著就把貴人身邊的侍婢帶了上來,親自審問。”
“那屏兒可有被罰?”李沫兒急問道。這也是她最擔心的一點。
“有被罰。不過皇上仁慈,隻是將她罰到了禦膳房砍柴擔水。”
“她,她,她一個女孩子,哪裏做得了這樣的事?”李沫兒瞪大了眼。
“可是,她的確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啊?自家的主子晚飯都沒吃,她也不管。她是該得的。”安公公辨解道。對這個屏兒,他是打心底裏不喜歡,始終覺得她沒有把李沫兒伺候好。
李沫兒歎了口氣,知道這時候說什麼也沒有用,隻是趁哪天皇上心情好,看能不能替屏兒說說情。雖然屏兒是對她不怎麼上心,可是試想一下,如果她真上心了,自己還能逃出來嗎?真上心了,像暖兒一樣,知道自己死了,還不直接撲進火裏去?
“皇上是如何想到來江南的?”李沫兒又問。
“這個,奴才還真不知道。隻是李貴人逃宮之後,皇上就開始整夜整夜不能眠,有一天午後,都累得直接在禦書房裏睡著了。跟著好像是做了什麼事,醒來之後就說要去江南。”安勤年老實地交待。
“皇上,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
“什麼樣子?”安勤年不明白了。
李沫兒尷尬了一下,說:“我的意思是,皇上的樣子。”
安勤年忍住笑道:“皇上當然一直是這麼帥的樣子啊。”
“你這個小鬼,我說正經的!”李沫兒也有些樂了。
見李沫兒居然叫自己小鬼,安勤年真是激動得眼睛花都一閃一閃的。
“貴人,您,您,您不再怪我麼?”安勤年哽咽著問。
李沫兒微微一怔,終於還是輕歎了一口氣道:“怪你?怪你又如何?暖兒還能回來嗎?我怪誰都沒有用。這中間發生這麼多事,暖兒的死,並非某一個人促成的,也不是某一人刻意為之,我又該怪誰呢?”
“貴人,請您節哀。暖兒姑娘在天上,也不希望您一直為她的死耿耿於懷的。”安勤年安慰道。
“是啊。對了,今天皇上說展侍衛就是樣板是什麼意思?”對於這件事,李沫兒一直很好奇。
安公公當下便有些不忿道:“李貴人您真是……不知道您是怎麼想的。還記得您第一次出潛心宮被發現的事嗎?您說您出宮被展侍衛看見了,害得展哥哥被皇上打了五十杖,扣了半年的朝俸。”
“喲,小安子,這事你也怪到我頭上來了?要不是他去告密,我會被發現嗎?”李沫兒也不高興了。
“可是李貴人,展哥哥就沒想過要告密。你在禦花園的時候,皇上和秦貴妃,還有奴才都看到了。展哥哥為了保你,硬是說隻是在潛心宮門口看到了你,一句話都不肯多說。皇上氣得不行,說展哥哥對您這麼上心,也得看您領不領情啊。”安勤年替展孟飛憋屈得不行。
李沫兒也有些傻眼了,原來自己冤枉了展孟飛。原來他真是好人。
當下便訕訕道:“我還不是被嚇得,算了,這事以後見了他,我再當麵向他賠不是吧。”
“貴人,其實皇上對您很好的。”安公公小聲地說。
“嗯?”李沫兒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般,笑了出來。
“您還記得被皇後罰跪在議事殿的事嗎?其實那天晚上,皇上去議事殿看過您,還搭了一張軟毯在身上。”
李沫兒仔細地回憶了一番,的確,第二天早上醒來在身上看到了一張軟毯,那,真的是皇上搭上的嗎?
看安公公的樣子不像說假,再說了,他也沒有必要說這樣的假話。
他可也是對暖兒的死感到愧疚了?
原來,人命在宮裏,並不是最賤的。
原來,暖兒的人真會有人愧疚的。
原來,自己的死,也是有人會難過的。
李沫兒頓感到一陣暖意。
“罷了罷了,一切都晚了。回宮之後,我會謹言慎行,再不會輕易犯錯,害別人受罰了。”
“貴人,發生了這麼多事,您也受了這麼多苦,還望貴人回宮之後萬事小心,不要再惹皇上生氣了。貴人逃宮這段日子,皇上也不好過啊。奴才從來沒有見過皇上這麼恨過,貴人,您真的讓皇上傷心了。”
“傷心?他就沒讓我傷心嗎?我住在冷宮還是我自己願意去的?”一聽這話,李沫兒就火了。就他有心會傷,別人的心就該是死的不成?
“貴人息怒,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隻是希望皇上和貴人都好。奴才,奴才,奴才喜歡你們……”安勤年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
李沫兒突然覺得眼角有些濕潤,竟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貴人……”安公公試探著叫了一聲。
“安公公,你就跟我說一句實話。我的爹娘,是不是皇上下令賜死的?”李沫兒咬牙問道。
“回貴人,不是!奴才若是半句假話,必遭天打雷劈。”安公公挺直得背回答。
李沫兒點了點頭,道:“你回去休息的,我爹娘,一定不能白死。我不相信他們會自殺!”
“放貴人放心,皇上也不會讓尚書大人夫婦白死的。”
這一夜,每個人都各懷著心事入了眼,但是難得的是,每個人都睡得很是安好。
第二天一大早,盛應天居然自己穿好了衣服出現在安勤年麵前。
安勤年張大了嘴,半天沒合上來。
“皇……皇上……”
“鬼叫什麼?”盛應天瞪了他一眼。
“沒,奴才就是想問皇上,早餐在哪裏吃而已。”安勤年笑眯眯地問。
“你心情很好麼?朕昨晚讓你去查的事,可有結果?”
“回皇上,一切屬實。”
“嗯。”盛應天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
在宅院裏逛了一圈,本來陽光燦爛的臉就陰沉了下來。
安勤年也嚇得不敢再多嘴了。
“李貴人呢?”盛應天冷冷地問道。
“回,回皇上,李貴人這會應該還在睡覺。李貴人昨日受了驚嚇……”安勤年正想幫李沫兒說幾句好話,便被盛應天打斷了。
“朕有問你原因嗎?受了驚嚇?朕倒沒看出來她哪點受了驚嚇了,哼!”雖然嘴上是這樣說,但他還是沒忍心讓人去把叫叫醒。
睡吧,就讓她多睡會吧。這一段時候,估計就沒睡過好覺吧。
每天過著提心吊膽地害怕被抓的日子,任誰也過得不安穩哪。
“李青陽呢?”盛應天又問。
“一直跟著莫統領。”
“嗯。你去準備下,等李貴人起身了,便起程回宮。”
“奴才遵旨。”
於是,李沫兒在被捉到的第二天,便跟隨著盛應天起程回宮了。
逃出來的時候是滿懷著抱負,要帶著暖兒的餘生,帶著李沫兒的身體好好的過下去。
可是,好像這隻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
罷了罷了,隻是還能保住李青陽,回皇宮又如何?
她又不是沒待過,也不過是重複從前的日子,或許更糟糕而已。
也許是因為李尚書夫婦的死讓盛應天從心底裏感到愧疚,所以皇恩浩蕩之下,竟沒有讓李青陽徒步而行,讓她和莫允才坐同一輛馬車。
而李沫兒,則是破天荒的被要求坐進盛應天的包廂裏。
“臣妾惶恐,不敢就坐。”開玩笑,讓他和盛應天一起,這跟坐牢有啥區別?
“李貴人,你不必惶恐。朕實在看不出這個世上還有什麼可以讓你惶恐的事。不必跟朕賣乖說好聽的話,朕讓你坐,你就坐。不然,你想走路?”盛應天半眯著眼,危險地看著好。
走路?得,我寧願坐牢。
李沫兒二話不說,翻身上了馬車。
望了望車廂裏,頓時感到一股涼意。
這裏麵豪華是豪華,可是,為毛就隻有一個地方可以坐人呢?
自己難道還敢與皇上坐在一起嗎?
得,坐地上吧。
李沫兒暗歎了口氣,見盛應天坐下後,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盛應天又好氣又好笑,把她抬了抬下巴問道:“你就準在那坐上幾天?”
李沫兒馬上又站了起來,道:“回皇上,臣妾是有這樣的準備。”
“你肚子不痛嗎?”盛應天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