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寒,你終於來了!我烈焰說話算數,洛星魄還活著!”
他的聲音不高,但是因為渾厚內力的支撐,卻是清清楚楚地傳入一箭之外,北宮寒及一眾隨侍的耳朵。
抬手向身邊的士兵做個手勢,那士兵會意,提起身邊的水桶直接便向掛在城牆外的洛星魄當頭淋下。
已經在這裏吊了好幾日了,便是洛星魄這樣的漢子,也是禁不住要虛脫過去。
被冷水一激,他悠悠醒轉。
“洛星魄,仔細看清楚,你的皇帝來看你了!”
烈焰大笑出聲。
其他黑河士兵也是一陣附和地邪笑。
洛星魄強撐起頭來,向北宮寒的方向看過去,他努力地眨了好幾次眼睛,終於看清了遠處一箭之外那個火把光影中的白色人影。
洛星魄心中一熱,即而便是滿腹羞愧。
他心中有千言萬語,卻是無法言說。
為了防止他咬舌自盡,烈焰已經命人用木塞塞了他的嘴巴。
北宮寒握緊了馬韁,挑眉看向了城牆上的烈焰。
“現在朕來了,你是否也該兌現諾言放掉他!”
“放掉他?”烈焰挑了挑眉尖,“好啊!”
說著,他隨手從身邊一個侍從手中奪過火把,引燃了吊著洛星魄的繩索。
吧燥的繩索立刻就呼地一聲燃了起來。
烈焰隨手將那火把丟入城牆下的護城河中,河麵上的油脂發出一聲呼得悶響,瞬間便燃成了一片火海。
斜了一眼繩索,烈焰好整以暇地躍到城垛上坐下。
“來吧,北宮寒,我給你機會!”
“所有人留在原地,違令者斬!”
低喝聲中,北宮寒抖韁衝了出去。
“皇上……”
歐朗音的聲音頓在空中。
原本抓向北宮寒的手掌隻抓到一串清冷的風。
柳臨風並他身後萬千將士同時肅起了神色。
誰不知道,那是陷阱!
可是,他們的小皇帝,義無所顧地衝了出去。
那個白色的身影在所有人心中永遠地定格。
烈焰也不由地挑起了眉尖。
雪青馬四蹄如飛,隻不過兩息之間,已經衝到了軍陣與城牆之中。
白影如鴻,北宮寒直接在馬背上掠起,先馬一步衝到護城河的火邊上,抓住了洛星魄,借著前衝之力扯斷已經燃到快要斷裂的繩索。
在城牆上借力彈飛,她折身掠向馬背。
所有的動作一氣嗬成,時間精準的恰如好處。
她折身回來,那雪青馬也剛好奔到,接住她下落的身子。
這時,城牆上的守軍們才反映過來,倉惶地搭箭上弓。
烈焰眸中閃過冰冷之色,揚手間,已從身邊的士兵箭筒中抽出兩隻箭矢來,直接以手擲出。
伴著銳物破空之聲,二隻箭矢幾乎是不分先後地激射過來。
一隻射向洛星魄,另一隻則是射向了北宮寒。
箭如閃電而至,北宮寒直接抓著洛星魄從馬背上彈起,另一手全力一帶,硬生生將雪青馬攔得調過頭來。
兩隻箭矢擦著雪青馬的脖子滑過,掠起一片雪青色的鬢毛。
北宮寒足尖在地上輕點,再次翻到馬上,向自己的隊列中狂奔。
這時,侍衛們的箭亦如飛蝗一般緊隨而至。
北宮寒卻是理也不理身後的箭羽,隻是全力催馬前奔。
不管是歐朗音、柳臨風……亦或者是一眾大燕軍士。
無不是握緊了拳頭,在心中暗暗為他們的小皇帝加油。
一道詭異的黑影仿佛鬼魅一般,毫無征兆地出現。
雙袖揮舞間,勁風連連。
隻聽得一陣箭矢碎裂之聲,斷箭殘矢落了一地,卻是無一隻落在北宮寒的身上馬上。
一輪箭雨過後。
黑河士兵繼箭的時候,那黑影這才頓住身形。
黑袍迎風飄擺,似要與夜色融為一處。
那一頭耀眼如雪的銀發便越發顯得突兀晶瑩。
銀色麵具在火花中閃爍著微光,麵具外,櫻唇冷抿。
隻是站在那裏,便讓人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力和震懾。
仿佛,那個人是光。
讓人不敢逼視,又忍不住向往!
士兵們赫然已經忘記了自己手中的箭已經搭上了弦。
淡淡環視一眼城牆上眾人,目光在烈焰臉上略作停留。
雪緩緩轉身,直接掠身而起,飄落在已經歸隊的北宮寒身側。
將懷中的洛星魄交到副將柳臨風手中,北宮寒淡淡向雪伸過手掌。
雪也不客氣,直接就拉住她的手掌落在她身後與之共騎。
北宮寒的目光深沉地劃過遠處的城牆,低低地吐出兩個字。
“回營!”
雪青馬向前奔起。
雪這才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責問。
“為什麼剛才做出完全不防禦的姿態?”
北宮寒淡淡揚起唇角。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出現!整個大燕,敢不聽朕的命令的,也隻有你了!”
看著那漸漸遠去的大軍,烈焰濃眉微擰。
雖然這結果在他意料之中,可是他仍然很生氣。
他想不通,那個小皇帝的身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寧可死也要追隨她的家夥!
他側目環視身側,一眾將士注意到他的目光,俱是下意識地縮了身子。
烈焰挑眉看向烏蘭。
“烏蘭,你說他們是不是很愚蠢?”
“主上說的是,他們已經愚蠢到了極點!”
烏蘭幾乎是想都不想便答道。
事實上,烏蘭並不知道,他的主上所指的“他們”究竟是誰?
他之所這麼回答,是因為他的主上需要的隻是順從和服從。
烈焰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手掌猛地握緊。
無論是這個小皇帝,還是他的一眾追隨者,都要死!
宋家鎮大營。
一眾人關切地注視著被放到床上的洛星魄。
因為太久塞著木塞,嘴巴和舌頭都已經麻木的洛星魄,注視著床前的北宮寒,終於說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句話。
“皇上,對不起!”
“不要說了,不是你的錯,朕應該想到這一點的!如果不是朕心存僥幸,有意避戰,恐怕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北宮寒豎起手掌,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一邊就向趕過來的軍醫作了個手勢。
“好好為洛將軍診治!”
罷才,她已經被洛星魄把過脈,知道他性命無礙,所以北宮寒也就放心地轉身,帶著歐朗音和雪等幾個副將來到了議事帳。
北宮寒心中明白。
洛星魄不過隻是烈焰的一隻餌罷了。
在心中,烈焰並沒有在意他。
否則,現在,他早已經死了!
現在,最緊要的事情,是如何阻止烈焰大軍繼續南下。
看著柳臨風攤開地圖,北宮寒輕吸了口氣。
“柳將軍,宋家鎮還有多少可用之兵?”
用鎮紙壓住地圖一角,柳臨風直起身子。
“回皇上,這幾日,末將一直按照您的命令隻守不攻,盡避如此,麵對黑河大軍的數次進犯,我守兵仍是死傷不少。除卻傷殘老幼,現在,宋家鎮真正可用之兵不過四萬!”
北宮寒輕輕點頭,這個數字與她預料的也是差不多了。
“烈焰那邊如何?”
“黑河一族能騎善戰,現在又正值入秋,草肥馬壯的時節,可以說是人盡可兵。前日,烈焰又從“““國中”””調來了兩萬人馬,除卻死傷,現在仍有近十五萬大軍!”
柳臨風的回答中隱約透著些無奈。
敵我懸殊,這是明擺著的事情。
烈焰現據天脈關,後有黑河萬裏草原,可攻可守。
這戰如何打是個問題啊!
北宮寒看了一眼聚精會神看著地圖的歐朗音。
“大家有什麼想法!”
“皇上!”
柳臨風再次開口。
“依末將之愚見,黑河兵馬以騎兵居多,兵馬雖壯,卻也因此產生了一個很大的缺點!那就是對於糧草的需要很高,所以,末將以為,烈焰會盡可能地把戰時壓縮,畢竟黑河雖然正值秋時,羊肥馬壯之時,可是,這些收獲,他們可是要撐過冬天的!”
北宮寒沒有發表意見,而是轉首看向了歐朗音。
“朗音,你以為如何?”
歐朗音沒有抬頭,隻是伸出纖長的手指在天脈山南部的通天河南岸畫了一個圈。
“柳將軍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如果他們奪下這片平原,糧草便不是問題了!”
聽他這麼一說,柳臨風不如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一點,他確實是沒有想到。
通天河南岸的大片平原,馬上便要麵臨秋收。
隻要他們過了臨河郡,那麼,糧草的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歐先生,依您之見,我們該如何?”
歐朗音微蹙眉毛沉思了一會兒,目光仔仔細細在地圖上來回看了幾遍。
終於,開了口。
“依朗音愚見。首先,皇上可下令讓平原百姓,迅速收割莊稼,確保穀粒歸倉,並且迅速運往燕京等各地軍營中囤積,以防萬一。另外,可取一部分精兵從天脈山上悄然繞過去,阻斷敵人的後路,斷了他們的糧草供應!”
吸了口氣,他秀眉越發皺得緊了。
“不過,朗音擔心,如此一來,烈焰必然會強力出擊,山北、樂山兩郡兵馬最少還要三日才到,這三日,以咱們現在的六萬兵馬與烈焰都是十分懸殊,如果再分出一部分人去斷他後路,隻怕到時候戰況更加危急!而且,現在星魄臥床不起,到後方斷糧的合適人選,朗音還沒有想到!”
別說柳臨風,便是一直沉默的雪,不由地也是暗自皺眉。
大家都明白,歐朗音所說的雖然聽著刺耳,卻是句句屬實。
眼下的情況,怎麼看勝算都似乎是在對方那邊!
北宮寒目光深沉地注視著案上的地圖。
目光順著黑河的國土一路向西滑過去,看到那一片象征著沙地的黑點。
她不由地輕吸了口氣。
“皇上!”
張德恭敬地走進來,將手中的銅信筒送到北宮寒麵前。
“信鷹剛剛送來的!”
北宮寒接過信筒,從裏麵取出密信來。
隻看了一眼,眼中不由地閃過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