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信筒收入懷中,放走信鷹。
她迅速彎下腰身,從靴中取出軍刺,直接掠飛而起,向已經衝進近前的烈焰迎了過去。
大軍衝入大營的時候,中軍大帳內歐朗音也吹響了號角。
著火的帳篷內突然衝出了數道身影。
他們衝出來的時候,手中抓著的是臂粗的鎖鏈。
刷!刷!刷!
一條條帶著巨刺和鐵蒺藜的絆馬索猛地從地麵上彈起,無情地刺入馬腹和奔跑的馬腿中。
馬兒吃疼,立時驚厥。
有的疼得人頭而起,將背上的騎兵甩了下去。
有的直接折了腿摔倒在地。
有僥幸逃過的戰馬,跟本就無法收勢,直接就踏在前麵摔倒的戰馬甚至是同伴的身上。
原本整齊衝入大營的騎兵,頓時亂成了一團。
十萬騎兵,片刻便損失了二成以上。
到底是訓練有素,短暫的混亂之後,後麵的騎兵們很快反應,勒馬停住前衝。
半空中突然響起銳物破空之聲。
無數暗箭從大營兩側看似草地的壕溝中飛射出來。
無數的箭矢從大帳西側的密林中射過來。
即有帶著火的明箭,也有沒有火光的暗箭。
雪亮的箭尖無情地刺穿了黑河騎兵的皮甲。
火焰瘋狂地吞噬著一切可以燃燒的東西。
皮甲、戰袍、皮肉、頭發……
空氣中瞬間布滿了讓人窒息的焦味。
“保護主上!”烏蘭大喝著揮起令旗,“分散出擊!”
騎兵們四下散開,衝向壕溝中埋伏的大燕士兵。
之前衝入營中的騎兵也與埋伏在帳篷內挖好的避火坑中,現在衝出來的士兵戰在一處。
金屬交擊的聲音蓋住了火焰的劈啪聲。
不知道是誰的手,誰的腳,誰的頭,誰的血……在空中翻飛。
濃烈的血腥味隻把人的喉嚨嗆疼。
宋家鎮大營,赫然變成了一處修羅場。
這其間,烈焰和北宮寒也已經過了足有百招。
當!
兩隻軍刺在空中擊成火花一片,烈焰和北宮寒各自彈出四步,這才站穩了身子。
迅速環眼一眼四周,烈焰眼中隱有興奮之色。
“小東西,你給我想象的要聰明些!很好,很刺激,再來!”
北宮寒聳聳肩膀。
“我不介意,不過我想,你大概沒有心情再繼續打了!因為,我有個壞消息想要告訴你!”
“哦?”
烈焰微眯起眸子看著她粉雕玉琢的小臉,目光中滿是玩味。
“說來聽聽!”
北宮寒唇角揚起冷笑。
“就在你衝入大營的時候,你的黑河部落已經易主了!”
烈焰一臉地不以為然。
“這種攻心計對我不起作用,你跟本就沒有餘兵去攻我的後路,就憑你奪我糧草的那幾千‘大俠’,還不可能動了我的黑河部落!”
“你說蕭逸,他當然沒有那個能力!”北宮寒臉上笑意愈濃,“我說的是端木耀陽!”
烈焰微怔,不過,他很快又恢複了常色。
在他看來,一切不過隻是北宮寒故意想要擾亂他心智的奸計罷了。
“不可能!他的行蹤一直在我的掌握當中!”
“哈!”北宮寒琚傲地揚起下巴,“你是指你在玉門關的眼線嗎?真是報歉,兩個月前,他們就已經死了!之後你接到的情報,全部都是我想要讓你知道的東西!”
這一次,烈焰終於色變!
瞳孔縮起,他身上戾氣暴現。
“小東西,你是真要找死!”
“我看,找死的是你吧,烈焰!”
清亮的聲音響起。
兩個身影幾乎是不分先後地出現在北宮寒的身側。
左側的,一身藍衣,臉上隱有笑意。
右側的,黑衣銀發,粉眸中目光低沉。
“你總是這樣不聽朕的話!”北宮寒側臉看了看右側的雪,這才將目光移向了蕭逸,“辛苦了!”
知道自己不是這三人的對手,烈焰一個閃身已經便飛而起,直接落在那汗血馬的馬背上,一邊抖韁調頭,他將手放到嘴邊,長長地打了一個呼哨。
轉身,衝向了營外。
雪和蕭逸作勢欲追,北宮寒展平手臂攔住了二人。
“不要追了!”
黑河士兵聽到烈焰的哨音,知道是要收兵回營,也就不再戀戰,折身而返。
勉強搶到戰馬的,便隨著烈焰一路逃走。
那些沒有搶到戰馬的,大多數被大燕士兵和趕回來的江湖人士獵殺。
環視四周一眼,北宮寒直接向帳中喊道。
“朗音,吹收兵號!”
號聲響起,原本追出大營的大燕士兵立刻就重新返回了營中。
“恭喜皇上,這一次,是我們勝了!”
柳臨風抓著帶血的戰刀奔了過來。
北宮寒環視滿是火光和血色的大營,深深地吸了口氣。
“馬上清點人數,所有人退到山穀中與星魄和百姓們會合!”
天快亮的時候,人數清點出來了。
北宮寒這邊六萬多人馬隻餘下不足三萬,其中還有近一萬的老弱傷殘。
烈焰同樣損失慘重,據戰場上的屍體估計,保守估計損失在五萬以上,這還不算逃到天脈關的傷兵。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北宮寒在山腰上俯視著仍在狼煙翻卷的宋家鎮大營,麵色深沉。
這一仗,算是僥幸的勝利,隻是代價實在慘重了些。
“報!”
一個探手從遠處騎馬急奔過來,遠遠便跳下馬背,向北宮寒的方向衝過來。
“山北和樂山兩處的援兵距此處已經不足五十裏,一個時辰便可到達!”
北宮寒點了點頭,立刻就讓張德把柳臨風叫了來。
“援軍馬上就要到了,你立刻到軍中尋些能言善戰的家夥,帶上一萬還可戰鬥的精兵,到天脈關城外叫罵,告訴那裏的守兵,他們的老家黑河部落已經被北漠王端木耀陽拿下,想要見到自家親人和朋友兄弟的士兵,最好趕忙滾回黑河老家去!注意,隻許罵城,不許進攻,若敵人開城門出擊,你們隻逃不敵!”
“老家都被人家端了,還在這裏耍什麼威風!”
“滾回黑河老家去!”
“現在黑河已經易主,你們要改姓北漠了!”
大燕士兵叫罵和嘲笑的聲音在天脈關城牆下此起彼伏。
守備府內,烈焰臉色深沉。
昨日一夜,十萬精兵損失過半。
對於烈焰來說,這樣的結果是讓他無法接受的。
“主上!”
烏蘭謹慎地看了一眼烈焰,咬了咬牙,這才接著說道。
“現在士兵們都在議論紛紛,北宮寒的援兵已到,咱們再這麼耗下去,隻怕到時候端木耀陽與北宮寒兩麵夾擊的話,便要陷入被動了!依屬下之見,咱們還是先撤回黑河草原,咱們是草原的主人,在草原上,沒有人可以是咱們的動手!北宮寒眼下的情況絕不可能貿然出宮,到時候,咱們先誅殺了那端木耀陽,再重整旗鼓回來,既然天脈關咱們能奪下一次,就能奪下他第二次!”
“你是讓我當逃兵!”
烈焰目光一緊,手中銀杯應聲而碎。
“主上!”烏蘭膽怯地垂下臉,“烏蘭絕不是那個意思,您……您不是給我講過那個叫……‘以退為進’的嗎!咱們並不是被北宮寒趕走,咱們是暫時放棄天脈關……”
“放屁!”烈焰猛地掠身而起,扼住了烏蘭的咽喉,“再敢說一個退字,我便以亂軍心的罪名斬了你!”
“主上!”烏蘭雖然目露恐懼,卻還是堅持道,“烏蘭此舉完全是為了您和咱們的黑河草原啊,難道,您真希望您苦心經營的黑河草原落入那個端木耀陽的手中!大丈夫者,能屈能伸……”
一把將他推倒在地上,烈焰猛地握緊了拳頭,關節一陣劈啪作響。
他自然也明白,烏蘭說的雖然刺耳,卻是真心在為他著想。
這個和他一起長大的草原漢子,雖然粗線條了些,對他卻是毫無二心。
大步行出廳來,烈焰仰首望天。
“北宮寒、端木耀陽,我烈焰對天發誓,必親手誅殺你二人!”
一邊說著,他緩緩從身上抽出軍刺,猛地灌入腳邊青石。
一夜之後。
天脈關成了一座空城。
探子回來通報的時候,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一廢一兵一卒重新得到了天脈關,似乎這一次,北宮寒是真的勝了!
天脈關軍民俱是一片喜色,敲鑼打鼓地將北宮寒和她的大軍迎進了城。
不明真相的百姓,把他們的小皇帝再次當成了傳奇。
帶著眾人行入天脈關,一路來到守備府門,北宮寒的心情卻是並不輕鬆。
“皇上,您看!”
柳臨風第一個驚叫出聲。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守備府的青石台階上,筆直地插著一隻軍刺。
刺身已經全部沒入了青石,隻留下黑色的手柄在裸露在外。
柳臨風第一個跳過去,抓住了那手柄,用盡力量卻是無法悍動那軍刺半分。
這功夫,北宮寒等人也跳下了馬。
緩步來到階前,向柳臨風輕輕揮了揮手,北宮寒的目光深沉地滑過那隻軍刺。
武器是一個士兵的生命!
烈焰留一隻軍刺在這裏,意思很明顯。
他是在用他的生命向她發出挑戰。
緩步行上台階,北宮寒彎身抓住了軍刺的手柄,運全部真氣在手,緩緩將那隻軍刺從石階中拔了出來。
舉到眼前看了看,一言不發地大步走進了守備府。
整整一天,她都把自己關在守備府後院為她收拾的那間主室中,沒有出門。
隻見昏暗的房間中,北宮寒盤腿坐在地上,麵前擺著那隻從石階上拔出來的軍刺。
輕輕地敲門聲傳來,北宮寒隻當是張德又送晚飯來,眼皮都沒有抬。
“不要打擾朕!”
門吱呀一聲,直接被推開了。
一雙套著黑色靴子的腳緩步來到了她的麵前。
北宮寒沒有抬頭,敢這樣推門進來的,除了雪沒有其他人。
緩步行到她的身側停下,雪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們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