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寧一路往使館而去。他走得很快,白清顏知道,他是怕在街上逗留久了,會節外生枝。
他是為了保護他。
甚至派那兩名侍衛去搜查,也不過是找個借口。因為將他們打發走了,他才能順勢叫白清顏緊隨身後一一這 樣,要是再有變故,紀寧就可以及時護住他。
白清顏跟在紀寧身後。他一邊走,一邊仰頭看著那人的背影一一紀寧流著血的肩頭,占據了他整個視線。雖 說是皮外傷,但看那血流如注的樣子,大概傷口也很深。
箭簇還留在血肉中,紀寧又這麼快地趕路,一定很疼吧。
但他還是沒有停下來,更沒有草草包紮一下。
剛才遇刺時,紀寧沒頭沒腦的那句“切莫輕舉妄動” 一一旁人也許以為這是對侍衛隊的命令,隻有白清顏知 道,這是對他的警告一一隻是為了提醒他,千萬別去救助,別在暗處的敵人麵前露出破綻。
也是為了多說這一句提醒,紀寧失去躲閃的最佳時機。這利箭加身的痛苦,紀寧是為了他白清顏而受。
本來,紀寧肩頭流下的血流,隻是染透了一塊衣裳。可在白清顏眼睛裏,這血仿佛擴大了__血泊似乎飛快 擴展到紀寧的背上,那是紀寧在玉瑤天牢裏,受酷刑時流下的血;又擴散到了腰腹,那是在玉瑤後山時,為了保 護他而殺死斥候隊,重傷流下的血。
這些年來,紀寧傷害了他許多,卻也保護了他許多……
“到 了!”
這響亮的一聲,將白清顏思緒打斷。他前麵的紀寧已經從馬上跳了下來。身後侍衛前去通報,很快,姬氏兄 弟就迎了出來。
“紀將軍,你可真是貴客遲來。說好了的時辰,這都已經晚了將近一個時辰。我還以為……你肩膀怎麼了?”
姬何碎碎抱怨著,走上前來。這時候他才看清紀寧肩膀上的傷,瞬間變了臉色。他方才那半真半假的抱怨, 大概這一個時辰都有些提心吊膽,怕是來路上出現意外。而紀寧的傷,怕是坐實了他這不好的預感。
“怎麼搞的?”
“不知何人放暗箭,卻叫我平白倒黴。我已經派人去查,到時候捉到這賊子,直接扭送九門提督司一一膽敢在 王都裏亂動刀槍,真是沒有王法了!到時候一定要把他們都給我送進大牢去!”
輕描淡寫,紀寧將自己受傷的事情推給王都治安。姬何知道這使節館正門外人來人往的,的確不方便說這 些。他嘿嘿一笑,也閉嘴了。不過那雙眼睛可沒閑著,把紀寧身後那些人打量了個遍,最後定在白清顏身上,飛 速拋了個媚眼。
白清顏才點點頭,還沒等開口,就聽唰地一聲一一
一件純黑大氅突然劈頭蓋臉飛過來,將他整個人都蒙在裏麵。那大氅上染著血跡,還帶著紀寧身上的溫度。
“替我抱好衣服!”紀寧粗聲粗氣地囑咐著,“跟緊了,別跟些不三不四的人說話!”
白清顏你一時無語。真是奇怪一一紀寧對姬何反感,他是能夠理解的。畢竟,當年姬何曾經綁架過他,還動
了刑罰。可是,他知道自己與姬何是多年老友,怎麼連自己與他說話都這麼反對?
白清顏將大氅從自己頭上拽過裏,抱在手裏。這時候,紀寧與姬何已經寒暄過了,雙雙進了使節館。白清顏 默默跟在後麵,隨他們一路到了正廳。
“帶紀將軍手下的人去休息,就留下一個伺候就行。”
姬何眼睛在這一排侍衛中掃過去,眯起眼睛衝白清顏一笑。
“眉清目秀的,我一看你就喜歡。那就你留下吧。”
白清顏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紀寧。不知為何,他覺得紀寧臉色有點發青。
這邊紀寧帶來的侍衛被打發幹淨,另一邊,使節館裏的下人也都被姬何趕走了。這時候,姬何一改方才的懶 散,迅速跳了起來,將門窗都關好。
此刻屋子裏隻有他們三個了。
“這算怎麼回事?將軍府離這裏才多遠,這又是王都城內__誰幹的?是狼鄴皇帝?”
“我猜是他手下。但是隻是一支暗箭,沒有什麼後續動作,隻怕別有圖謀。”紀寧扒開肩上衣襟,看了看傷 處,“卻是個帶倒鉤的箭頭,還好,箭頭上沒有塗毒。不然,還真有些麻煩。”
“要是塗了毒,就得當場處置,還不一定要惹出什麼禍事來。”
姬何從腰後抽出一把小刀。紀寧接過去,用燭火在刀刃上烤了烤,就要挑開皮肉。
白清顏一下子按住他的手,
“你幹什麼?帶倒鉤的箭頭,你就要自己處置麼?清羽在哪裏?姬何,叫他來!”
姬何的眼睛又眯起來了。他意味深查的打量著眼前這兩人。不過那兩人這次都沒注意他。紀寧反手握住了白 清顏的手背,柔聲道,
“不過是根暗箭。我自己處置就好。”
“若是你自己能處理,方才在街上,你為何不拔出來!是不是上麵帶了倒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