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胤已經在冉逸的寢殿內枯坐了三日。
說是寢殿,此刻卻已經是斷壁殘垣一一整個祭壇都塌陷了,原本的密室如今塌方成大塊碎石的殘骸。那密室 的地麵上散落些陳年刑具,有些常年被褐黑色血跡浸泡著,隻該躲在陰暗的地下密室中。此刻卻驟然大白天下, 讓人看著都覺得心悸。
因此冉塵才一直沒有讓人來清理吧。畢竟這裏麵的每一樣東西,傳出去都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刑具陰森,血痕恐怖。但姬胤不在乎這些。
這幾日,他腦中縈繞不休的,是冉逸最後那一個笑容。
那笑容無時無刻不出現在他眼前,叫他心神不寧。
那一日,白清顏突然出現,又力戰不敵,成了階下囚。很快,他就被擺上了祭壇,成了這一日最重要的祭 品。
姬胤那時候已經是強弩之末。他腦內昏昏沉沉,渾身冷汗直流。胸脅處憋悶不已,感覺下一秒就撐不住了。
但是冉逸開始了祭祀,源源不斷的精力重新流入他身體。還有一些說不明白的感覺,他覺著自己似乎更加強 健,甚至能夠飛天遁地……當然,這隻是錯覺。但這大概就是玉瑤功法流入身體帶來的好處。
他突然明白了,為何會有那麼多人孜孜不倦地追求這邪法。是啊,如此簡單,就能夠強身健體,甚至延年益 壽……誰不想得到這神奇的效果?
但事情很快就不對勁了。白清顏突然發力,那原本流入二人體內的功法,又源源不斷地流了出來!
白清顏以自己為誘餌,將三人的性命都獻給了祭壇__不,他原本想要消滅的隻是冉逸,自己隻是陰差陽 錯,被牽連進來而已!
紀寧的突然闖入,將一切都推向了不可挽回的盡頭。一把匕首插向運轉中的祭壇,那磅礴的力量無處承載, 瀕臨失控!最後,整個祭壇都崩塌了!
在巨石落下前,姬胤的第一反應,是推開了冉逸,撲上去護住了自己的弟弟。
等到他在煙塵彌漫中回身尋找另一人的蹤影時,祭壇已經完全塌陷。那睢一的出入口被巨大的碎石堵住,沒 人能進來營救他們。
一一看樣子,也沒有人能活著出去。
“冉逸?”
姬胤連連咳嗽,他一邊忍著著嗆人粉塵與刺鼻的血腥味,一邊反身尋找冉逸。喊了幾聲,才聽到一個低沉的 聲音。
“我在。”
那聲音近在咫尺。而且十分冷靜清醒。似乎方才的不回答,隻是因為他不想理會。
“冉逸,你怎麼樣?”
“很好。”
一一很好?再這樣的環境裏,麵對這樣的境遇,如何才能算得上“很好”?
“如此說來,你沒有受傷?”
冉逸沉默一瞬,沒有回答。片刻後,他輕聲問道,
“你呢?”
“我沒事。方才沒有被碎石砸到。”姬胤回頭看了一眼姬何,“我皇弟還沒有醒,但他也沒有受傷。”
“有你護著,他還怎麼會受傷?”
姬胤一頓。他突然想起,方才自己似乎推了冉逸一下,才得以趕到姬何身邊。
“那個……冉逸,其他人都逃出去了。現在隻有我們三個。”
“得了你們兩個大燮皇室給我陪葬,我倒是死得其所。”
“你這話說得!”姬胤有些惱火,“難道你們狼鄴皇宮裏修建密室,會不留後門?此刻情況危急,這裏隨時可能 塌陷。你卻扯這些,有什麼意思?”
“阿。”冉逸一聲冷笑。“我若是告訴你,這裏確實沒有什麼密室。你還會這樣巴巴地湊過來與我說話麼?”
姬胤不知為何,覺得心裏有些憋火。他當真坐在地上,一聲不吭,完全不理會冉逸了。
此刻,煙塵算是漸漸沉澱下去了,但是還是嗆人得很。尤其是絲毫不通風,姬胤閉目坐著,也漸漸出了一身 的汗。
這種環境下,隻怕沒等到餓死,先要憋死了。空氣太太過壓抑,叫人喘不過氣。若是心肺弱些的,隻怕沒多 久就要憋死了。
姬胤心念轉到此處,突然睜開了眼睛。
冉逸他心疾這樣重,這種環境下,他怎麼受得了?
從方才到現在,也有半個時辰了。他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連動也沒動一下?
“冉逸!”
也許因為這裏太過憋悶,也太過幹燥。姬胤一發聲,嗓子就是嘶啞破音。可他顧不得,幾乎是四肢著地撲到 方才冉逸說話的方向。周圍一片昏黑,他什麼都看不清,隻能用手摸索著去尋找狼鄴的帝王,
“你怎麼樣?”
手指在粗糙的砂礫和碎石間摸索,不知什麼東西劃破了他的手心。突然,幾根冰冷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 “我沒死。”
姬胤這才發覺,在這悶熱昏暗中,自己卻出了一身冷汗。而此刻,他周身的力氣都泄了下來。 他在碎石砂礫上躺了下來。硌人得很。但他累了,也就不挑了。
“姬胤。當年如果我不是……”
冉逸突然開口。姬胤下意識地“嗯”了一聲,聽他的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