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中裹挾著血液獨有的鐵鏽味。
顯然這裏經曆過一場惡戰,大小不一的妖獸屍曝遍野,輕易可見散落的殘骸,地麵和牆壁上均有不規則的血跡。
怪物們像是被比怪物更可怕的東西硬生生撕扯成了碎片。
在這片屍山血海的最頂端,坐著一位手持鉤鐮的少年。少年神色悠閑,身後的虎尾擺動,口中哼唱著不成調的歌曲——他正在欣賞自己的傑作。
麒麟讓白虎獨守這片邊境要塞的原因隻有一句話:
“那是他的戰場。”
白虎生性好戰,桀驁凶猛,嗜血則一發不可收拾。將他安插於市井村落無疑是給百姓徒增恐懼,而位於疆界的長城常年遭受著妖獸的入侵,正是好戰之徒釋放血性的好去處。
看不見的角度裏隱約有寒光閃過。
“嘿,快跑呀,”少年嬉笑著,從屍山的頂端一躍而下,戲謔地看著在前方逃竄地魔物,“我給你五秒鍾時間,預備——。”
“一!”
少年揮舞著手中的鉤鐮全身心投入麵前“貓鼠遊戲”中,但少年身後的妖獸屍堆裏,一雙怨毒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
遊戲很快結束,少年扔出的鉤鐮勒住了妖獸的脖子,他準備一點點將手中的獵物拉到自己麵前,然後再解決它,就像釣魚一樣。
但神獸的直覺讓他瞬間感受到了來自身後的威脅,身後,一個重傷的妖獸凝聚所有妖力對準自己。
又一條漏網之魚嗎?
少年想要抽回鉤鐮,先解決掉這個膽敢用槍指著自己的渣滓,但鉤鐮的另一端傳來了極大的阻力,被鉤鐮纏住的妖獸拚盡全力拉住了勒在脖子上的枷鎖。
整天與死亡為伍的人也會厭惡死亡啊。
但,長劍破空之聲,妖首落地。
“發什麼呆!”
少年終於抽回鉤鐮,一回頭,女性戰士的身影映入眼簾,一隻腳踏在依然死不瞑目的妖獸身上。
“我……我先說好,我可不是被偷襲,我早就知道這是陷阱!”白虎漲紅了臉。
“對,堂堂白虎怎麼會輸給幾個小妖獸呢!”麒麟狡黠一笑,從血肉中抽回自己的寬刃,“嘿,小家夥,能幫我爭取點時間嗎?”
“什麼時間?”
麒麟指了指城牆外遠處的大批黑影:“點燃烽火的時間。”
“小意思。但點烽火幹嘛!喂,這裏可是我的戰場!”
“馬上……就不是了。”
直到衝進妖獸群中大殺四方,白虎也沒明白“戰場馬上就不是自己的了”是什麼意思,但這是麒麟的請求,他沒法拒絕,一如他曾經答應麒麟來守護長城一樣。
很快,白虎察覺到這次妖獸的異樣,它們更加凶殘,更加暴戾,更加悍不畏死,也更有組織性。是誰在背後操縱妖獸?
無邊無際的妖獸襲來,讓白虎疲憊不堪,曾經讓他興奮不已的殺戮現在開始讓他感到厭煩,甚至一絲恐懼。
烽火怎麼還沒燃起!白虎廝殺中回頭卻發現烽火台處,麒麟跟自己一樣陷入了魔種的包圍。他相信麒麟的實力,烽火一定會被點燃,但就算烽火燃起,自己又怎麼脫身呢?
既然生路無望,那就殺個痛快!
瞬間的興奮,如何抵擋無窮無盡的攻擊,白虎逐漸變得遍體鱗傷,開始狼狽的躲閃妖獸攻擊,這種感覺讓他很不爽,就像是獵人反被獵物戲弄一樣。
但戰鬥仍在持續,白虎感覺自己雙腿如同灌鉛一般難以移動,原本輕盈的武器也有如千斤重。眼前又是一個妖獸拿著不知名的武器砍來,但這次白虎已經全然沒了力氣,他仿佛認命般閉上了雙眼。
預料中的攻擊沒有落在身上,白虎疑惑地睜開眼睛,眼前佇立著一位以石柱為武器的男人,石柱與妖獸身體撞擊的悶響再次讓白虎燃起戰意。不過——
“你走吧,大叔。這是本該由我把守的地盤。”
長城之上,烽煙四起。
————————————(結尾有聯係)——————
他依然記得分別的那天,美麗而強大的戰士將重劍插入足下的土地,抬起手臂,指向遙遠的西方:
“那裏,是長城,是保衛這片淨土不被妖獸侵入的重要關卡。”
他順著女性戰士手臂所指的方向望去,茫茫沙塵後,難掩去的是層巒疊嶂,巍峨群山。
在這裏,他看不見她口中所說的“長城”,卻能想象出高聳的城牆是如何延綿不絕,土石築成的壁壘以何等堅不可摧的姿態守護著萬物蒼生。
“西方,也會有魔物麼?”他忽然問道。
女戰士的長發在晚風中飛揚,被暖橙色流霞映得耀眼生輝:
“有。並且它們比這些低等妖鬼活得更長,更久……比我們所見過的敵人都要強大。”“它們被古老的封印鎖在地底,至今沉睡……”
“但不代表會永遠沉睡下去。”他打斷道。
“對,”女戰士收斂了笑意,一手握成拳頭,平舉於他麵前,“我們很快會再相見的。就在它們蘇醒的那天,就在長城。”
他沉默地低下頭,同尊敬的神獸之首以拳相抵,眼中滿是堅毅。
可玄武沒想到,約定達成的那天竟來得這樣快。
除夕的晚霞在天邊暈染開近乎血紅色的流光,彼方四起的狼煙是對他和同伴們的無聲召喚。
漫長的生命中,他頭一次覺得祈禱平安的鍾鼓是那麼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