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羅拉的夕陽很美,尤其是站在廢墟之上看,尤為壯麗。
“聽說你要走了?”鷹司站在奧羅拉唯一的“廢墟”之上,問楊禁,“回家麼?”
“嗯,回家。”楊禁說,“家太遠了,飛船的級別不夠高,但願能回去。”
“封盲跟我說過了,你們大概是想折磨死他。”鷹司踩了踩地下的石頭,“還記得這裏麼?”
楊禁點頭:“當時我們住的地方,封盲的大樓。”
“他一直懶得修,說什麼當做那場戰爭的紀念品。”鷹司說,“可是最近,他想把這裏修整一下,然後建一個紀念碑。”
“紀念誰?”楊禁問。
“還能有誰?”鷹司故作玄虛地說,“當然是他啊。”
楊禁冷笑:“人類不會允許他這麼幹的。”
“但是人類也不會知道這裏麵的奧秘。”鷹司說,“說辭有很多種,沒必要那麼直接。哦對了,前一段時間他準備動工,然後將這裏分層掃描了一下,發現了這個。”他從手臂裏取出一塊鏽跡斑斑的金屬板,遞給了楊禁。
“什麼東西?”楊禁問。
“那會兒我覺得既然大家都要死了,總得留下點什麼證明自己活過吧?然後我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石頭上,一羲刻在了金屬板上。當時我還嘲笑他金屬板會不見的,不過顯然,金屬板留了下來,石頭不見了。”鷹司笑著說,“我以為他也寫了自己的名字,但似乎並不是。”
楊禁垂眼看向那個金屬板,鏽跡讓上麵的筆畫顯得斑駁,很努力才能辨認出來。有時一羲的名字,也有楊禁的名字,然後用一個非常笨拙難看的心形圈了起來。
“他的心思啊……”鷹司感歎,“如果我們都死了,那麼就不會有人知道了。他明明那麼厲害,可是他真的是我見過最蠢的人了。不就是喜歡麼?有什麼說不出口的?他對你說過麼?”
楊禁陰沉著一張臉看鷹司。鷹司縮了縮脖子,說:“當我沒問。”他仔細看著楊禁的表情,楊禁又低頭看著那個板子,臉上沒有表情,但是眼睛中卻是無限的深沉。
鷹司已經不是曾經的小孩兒了,他經曆了那麼多,懂得情感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他試探性地問:“雖然接受這種事情很難,但是,你不喜歡一羲麼?”
“談這種問題,有意義麼?”楊禁說,“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發展成那種關係。”
“為什麼?”鷹司問,“他不是人,你也不是人,難道你們之間還要存在鄙視鏈麼?”
“不是這個問題。”
“你現在像是在隨便找理由。”鷹司說,“楊禁,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楊禁堅決說道:“沒有。”
“你真的是個很沒意思的人!”鷹司不耐煩了,“你出門之前沒照鏡子麼?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鬼樣子?而且要不要我把你看到那個金屬板時的狀態錄下來給你看啊?你渾身上下都寫著‘時一羲’,難道還要出來騙人麼?你當我還十六歲?”
“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鷹司。”楊禁解釋說,“他對我確實有特殊的感情,如果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無權幹涉。但是他對我有很強的影響,他離我越近,那種影響就越強。我以為他被關起來一切就結束了,可惜沒有。我要怎麼解釋這件事?鷹司,你沒經曆過我曾經曆的事情,你也不懂意識不屬於自己是一種什麼感受。他說他被關起來的時候一直在想我,我能怎麼辦?我隻能跟著他一起痛苦,我不受控製自己控製,你知道麼?”
鷹司聽著楊禁講完這番話,說:“等等,有件事情你是不是不知道?”
楊禁問:“什麼?”
“你知道為什麼要把一羲關在那個金屬打造的堡壘裏麼?”鷹司說,“因為人們害怕他的能力。他的能力不光是他身體上的力量,更多的是來自於他的大腦。人們也害怕被他隨意控製入侵,所以,他們找到了那種特殊的金屬——可以完全隔絕一羲的腦波。他就算蹲在裏麵想你一萬次,你也不會有任何感覺的,你不知道麼?”
楊禁的表情有些凝固,隨後他不相信地說:“這不可能。”
“他們實驗過很多次了。”鷹司說,“人類科學這麼不值得相信麼?”
楊禁說:“那我感覺到的又算什麼?”
“還能是什麼?他想你的時候你恰好你也正在想他,僅此而已。”鷹司奪過了楊禁手上那塊金屬牌子,舉在他麵前說,“這個宇宙中竟然真的存在一種沒有辦法分清楚‘喜歡’和‘被控製’之間的區別的生物麼?你們到底哪裏比人類高級啊?現在他已經不知道在宇宙的什麼角落裏了?他走得遠遠的了,難道你覺得你自己自由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