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不以為意的回答,卻透著不為人知的心酸。她到底是抄過多少書,才練出了這樣一手可以媲美雕版印刷的正楷。
那個女子,就是陸淩芷。現在眼前這個人,竟然也練的正楷,甚至連筆跡都極為相似。
“你……的字,跟誰練的?”慕容昭轉過身,眼神中閃過一絲疑光。北翎玉是北原聖女,兩國文字不同,她會中原漢字倒也不稀奇,但是這般規正的字體,沒有十幾年的功夫,是寫不出這樣的風骨的。
難道這個女人,生下來就開始練中原的漢字,那也太奇怪了一些。
北翎玉正低頭喝著紫菜雞蛋湯,聽見慕容昭的問話,仔細想了想,“好像沒練過……不知道怎麼就會了。怎麼,有什麼奇怪?”
慕容昭收回目光,對於北翎玉的回答,他隻是半信半疑。
吃完宵夜,北翎玉又重新開始抄書,提起筆的時候看著自己的字跡,倒也沒有覺得奇怪。這麼多年,她早已經習慣了。
慕容昭卻沒有走,坐在旁邊的軟塌上,隨意翻閱著一本閑書。不用說北翎玉也明白,慕容昭這是在陪自己熬夜。
但是趕他他不走,北翎玉也就聽之任之。而且有這人時不時的轉過來看看她抄寫的《琴樂》,指出錯處,還能順手研下磨,裁幾張白紙,加快了她的抄寫速度,也挺不錯。
北翎玉端坐在書桌之後,看著旁邊軟塌上半躺著翻閱書籍的慕容昭,不知為何,心裏突然覺得這樣一幕有些熟悉。
似乎是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也曾出現過類似的畫麵。一個女子低頭翻閱著書卷,對麵的男子批閱著類似奏折的東西,夜很深很靜,隻有燈盞裏的油燈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
北翎玉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拋之腦後,眼神落在《琴樂》之上,突然有種福至心靈的感覺。就像是她曾經學過這東西一樣,本來陌生的文字不知為何有種深入骨髓的熟悉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北翎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當她快速瀏覽完《琴樂》上下冊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竟然將這兩本書牢牢記住在腦海中。就好像這東西本來就是她所熟悉的一樣,現在不是學習,而是複習。
北翎玉合上書本,默默想著書中的內容,竟然……一字不差!
“你……發什麼呆?”北翎玉的異狀,自然是引起了旁邊慕容昭的注意。
北翎玉呆呆轉過頭看著他,“我好像……把它們背下來了。”
慕容昭臉色一怔,兩人臉上的驚訝和呆滯如出一轍。
次日清晨,北翎玉入學的第四天,也是《琴樂》考試之日。二十來張琴桌之上都坐滿了人,這上麵卻沒有琴,而是早就擺好的筆墨紙硯。
北翎玉也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連續三日通宵,讓她的臉色很不好。雖然戴著麵具,但那疲倦已經透過黯淡的雙眼透了出來。看見北翎玉,周圍立即響起一陣故意壓低的議論聲
“她不是才來了三天嗎,怎麼也要考試!”
“琴師這次讓所有人都參加考試,自然不能例外。”
“這人是走後門進來的,看來琴師是看不慣她,想給她一個教訓。”
“原來是走後門,我就說怎麼會被琴師刁難。哈哈,活該……”
一說到北翎玉走後門,所有人的疑惑同情不解都沒有了,隻剩下幸災樂禍和鄙視。他們都是正規考進來的,對於北翎玉這種走後門自然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北翎玉內功深厚,耳目自然聽得清清楚楚。但是她懶得跟這些人計較,如果不是她的時間有限,那所謂的入學試煉,她還真不信自己無法通過。連司墨都說她的天賦令人驚訝。
池弦夜依舊是一張慣例的冷臉,也沒有說多餘的話,隻是敲了敲講台示意學子們安靜,開始講解考試的規矩,“禁止交頭接耳,禁止偷看他人答案,禁止帶小抄。如果發現作弊,逐出曲幽琴院……”
曲幽書院不僅教琴,也教做人的道理。誠信是人之根本,所以作弊的處罰格外嚴重。而曲幽書院也基本無人作弊,否則就是放棄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入學機會,不劃算。
照本宣科說完考試的各種條例,池弦夜就將手中的四副卷軸掛在琴台最前方,正是《琴樂》考試四題。一曰七弦樂理,一曰斫琴,一曰《琴凰曲》,一曰琴源。
池弦夜這題目出的中規中矩,並沒有故意刁難。第一題是闡述最基本的古琴七弦樂理。雖然現在古琴有五弦琴、九弦琴等等很多規格,但古琴最正規的規格乃是七弦琴。第二題斫琴是講琴的製作方法,如何辨認好的古琴。第三題則是《琴樂》中收錄的三十篇著名琴曲中的一首,這首琴曲是曲幽琴院一位創始人所做,至今整個琴州都還流傳著《琴凰曲》的傳說。第四題是講琴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