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這當今的天下,什麼東西最不值錢,很多人都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最不值錢的,是術士們的命,因為他們都該死。”
術士們會法術不假,可他們也是人啊!怎麼就都該死了?人命當真如此不值錢了?
呂仲達每每想到此處,胸中恨意和殺意就難以抑製的流露出來,令周圍的人感到恐懼與不安。
“術士們的錯,都是被這個世道逼出來的!以前的術士們,可從不會亂用法術,坑騙世人。”陸無上緩緩說道,作為術士,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呂仲達那份心境上的變化,如地底最深處的魔鬼,在瘋狂的撕咬著這個世界。
那樣的心境,別說是他陸無上,哪怕是昔年的陸海銘,也未見得能承受的住。
“糟糕,不懂事的家夥來了。”站在寶塔頂上的陸無上,憂心忡忡的說道。
“我得過去了。”呂仲達身形一閃,下一刻直接出現在了街道之上。
陸無上緊隨其後。
大街上憑空出現了兩名漢子,卻因那劍士的神通太過矚目,而被眾人忽略。
“在這青州城,有我姓杜的一天在,術士們修想再欺辱百姓。”
杜捕頭坐在馬背上洋洋得意,舉手殺了術士,無論是否殺錯,都沒有關係。
術士嗎?在尋常老百姓的眼裏,那都是該死的,無論以何種理由,殺了都是對的,既不會被上頭責罰,也不會被老百姓們說成是濫殺無辜。
術士當該死,術士不無辜。
不知道會不會因此,有很多古老的法術消失,無法再傳承下去。
呂仲達沒有理睬那姓杜的捕頭,快步來到兒子呂卿的近前,說道:“就這麼膽小嗎?也罷,我不怪你,要怪,就怪這個世道太小,容不下術士們的神通罷了!”
世道太小,容不下術士們的神通。
呂卿膽小,又是從何說起?他明明做的很優秀了,利用世道人心,狠狠的算計了莊非子一把,成功將其擊殺,怎麼又說他膽小?
呂仲達說他膽小,是因為他在被那賣瓜的老漢,問及他父親是不是術士的時候,他搖了搖頭……
他很猶豫,不敢承認自己的父親是術士,他當時的顧慮太多了,他怕承認了自己的父親是個術士,這個世道就容不下他,集市上的老百姓,以及後來出現的劍俠捕頭,就不會再幫他出手。
呂卿低下頭,默默擦拭眼淚,他覺得自己很對不起父親……
呂仲達則邁步站在那姓杜的馬頭前,他不動,也不怒,但威嚴卻更勝一籌。
他那雙狠辣的眸子,似乎可以看盡一切,天地人心……
“爹?”呂卿呆呆的立在當場,不知道父親是在那莊非子死後脫困,還是他一直就沒有被困。
呂仲達並不理睬兒子的呼喊,以極其淡漠的語氣說道:“在這青州城,有我呂仲達一天在,就沒有枉死的術士。”
“可是有些人已經死了!”姓杜的捕頭麵帶譏諷的笑意,十分不屑的說道,心中暗想:“區區術士,裝腔作勢罷了,難不成還想當眾為那術士報仇,斬殺官府捕頭不成?嗬嗬,量他也沒那個膽子。”
“真的沒有?”呂仲達一手持棋子,一手掐法訣,擺出了一副要開戰的架勢。
姓杜的捕頭心頭一顫,直覺告訴他,眼前之人十分的危險,下意識的握緊了腰間的劍柄。
呂卿見事情不妙,唯恐父親與這位官老爺撕破臉,若真是惹怒了大齊國,即便父親本領滔天,也難以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座天下不是?
連忙跑上前來,扯住父親的衣袖,勸慰道:“爹,剛剛我見您不在,還以為您出事了。那茅山術士莊非子,變戲法欺負我,好在有這位大官及時出手,否則我定要給那莊非子騙了。爹……”
呂卿輕輕搖晃著父親的手臂,好告訴他,咱和這大官兒沒仇沒怨的,犯不著和他動手。
那姓杜的捕頭倒也不是個莽夫,術士的手段他是見識過一些的,即便不然,當年齊秦大戰,術士打贏劍士的事實擺在那兒,才過去多少年?齊國的老百姓不記得,可事實就擺在那裏,不代表天下的劍士就也看不見。
若論單挑的話,狹路相逢,那多半是劍士們贏的,可要是大家事先都準備好手段,各自都拉上師兄師弟、親朋好友們,到一起打群架,那還真不好說。
因為當年的大齊與大秦,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姓杜的捕頭雖不喜歡術士們辦事,總是神神道道的,但卻不敢小覷了術士,尤其是像呂仲達這種看不出深淺的術士,當下說道:“我可是為了救你兒子才出劍的。”
呂仲達麵無表情的哦了一聲,測過身去,讓開道路,答道:“謝過了!”
僅是三個字,就算還了恩情,對呂仲達來說,這就算兩清了。他向來不欠別人人情,因為他本無情,大道也同樣無情,或許在呂仲達看來,自己不殺那名劍士,就已是對他的報答。
天下之人皆可殺,在塚虎的眼裏,天上地下,沒有不可吃的肉,沒有啃不動的骨頭,一切的僵局,都是因為功夫不到、火候不到、時間未到……
陸無上連忙抱起莊非子的身體,將他輕輕放到攤子旁邊,雙指並攏,憑空書寫,一道道金色的符紋,猶如巨龍盤旋在空中,慢慢組合成一個個生僻晦澀的符籙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