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終化浮生一抷土(貳)(1 / 2)

剛過冬至,京都的雪就紛紛揚揚地撒下來了。

突如其來的婚事,似乎未能對我有何影響。

我仍是每日悶在暖閣裏看書,作畫,閑來無事時亦會讓容淺教我幾套繡麵針法。

父親曾叫我去中堂敘過幾次話,多半講得是我那未來夫君如何英勇,如何體貼。母親也絮絮叨叨地同我講了好些話,大多我也記不得了。

反正婚姻之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挑選的,自是頂好的,我本無異議。

可一恍然一怔忪間,總有那清曜身影浮過眼前,我知道,此生,我與子孤,注定隻是驚鴻之緣,我不該惦念。

卻又忍不住幻想,他會突然出現,然後溫聲安慰我說,“令詞,別怕,有我在。”

我本名江令詞,小字棠珧,父母兄長,皆喚我小字,唯獨子孤,他隻喚我本名,他說,令詞雅涵,更襯你。

但終歸,隻是幻想……

仲冬初二,大雪,宜嫁娶,是個好日子。

聽聞今日,趙家要來攜禮下聘了。

容淺酉時便逐我起身洗漱上妝,雖隻是上書納禮,但到底須循個禮數,討個吉祥。

我被容淺顛騰得連早膳都尚未填飽,就拉得去中堂“隔屏望夫”了。

可未曾想,夫還未見到,竟先招來了宮中的傳旨公公。

隔著嵌琺琅屏風望向中庭處,隻見父親母親雙雙跪地,麵色清冷得可怕。而那傳旨公公我識得,我行及笄禮時,他奉旨來送過禮。

而今日,似乎傳的並不是好事。

那公公著著一身暗褐色的太監服,發冠置得一絲不苟,手執拂塵,平展金帛,一本正經地宣讀著聖意,渾厚蒼粗的聲音在肅冷的庭堂裏顯得擲地有聲。

晁圖既采,蕃國是親。公主嫁鄞國太子,良家聘氈裘之長,欽若前誌,抑有舊章。酌丞相之女江氏令詞,柔懿為德,幽閑在性,蘭儀載美,蕙問增芳,宜正湯沐之封,式崇下嫁之禮,特封為瞻慶公主,擇良辰吉時,和親鄞國,永結交邦之誼……

和親鄞國,永結交邦之誼……

我腦子裏突然哐啷一聲,身子踉蹌,碰倒了麵前那副上好的香樟木鏤空嵌琺琅屏風,容淺尚未攙住我,隨著屏風,一齊摔倒。

我好似什麼也看不到,神思昏沉,如同墜入迷霧之中。

而傳旨公公的話,依舊在我耳邊翁響著,每一句,每一字,都仿若是一錘千重,砸在心頭,疼得刻骨,痛到心扉。

頓時,四遭冷寂得可怕。

一向端莊淑慎的母親,此時哭的淒厲又無奈,她急忙上前擁住我,我恍然回神,心口像是溺水般窒息,身子已然顫抖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