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天已黑透,燈火闌珊。
我與信肴正說笑著,解語提著裙擺快步跑如飛地跑來,容淺小聲斥責,“何事這麼急迫,竟也連一絲禮儀都不顧了。”
言盡,又斜眼朝坐在案前愜意呡茶的信肴,解語略些委屈地看了我一眼,我問道,“怎麼了?”
解語微喘著氣,“殿下來接姑娘了,馬車正停在別院等著,還有姑娘的兄長,亦一同過來了。”
我輕點頭,嗯了一聲,算來他們該是剛從宮裏回來。
信肴拂了拂衣袖,慨歎一聲,“你那心心念念的子孤待你還不錯,早些年還看他柔柔弱弱的病態書生樣,不甚歡喜,如今看來,倒是我小瞧了他。”
我聞言,甚是驚詫,“你怎知鄞國太子便是當年的子孤?”
他眉心一挑,懶洋洋地笑著,“早年見你哭的這般傷心,我便派人去查了,方才知他是鄞國五皇子,我本想告知你,奈何那時被江庭攔住了,說是就算讓你知道了,也是徒增傷悲,還不若將這事揭過去,不曾想你這稀裏糊塗的和親,竟誤打誤撞嫁給了心上人,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也是,縱然我那時知曉了他的身份,難道真會為他追來鄞國嗎?即便我想,父親與哥哥自是不願的。
更況,我自小就在王侯宮廷間長大的,早已看透這人間煉獄,萬丈深淵,我本就是個膽小無爭的性子,尚且還做不到為了愛情能奮不顧身,飛蛾撲火的地步。
若是能選擇,我便能避多遠,就避多遠。
我哼一聲,唇邊帶著幾分譏諷的笑,“若是不是這場和親,若是和親的人選不是我,恐怕我與他此生便再無所交集,他有他的妻,而我,也將是巽侯府的世子妃,如今的結合,參雜著兩國的利益,故而這份情意,也就不再幹淨了。”
他看著我,臉色略見幾分肅意,最後也隻是溫聲慰道,“再如何,亦比那些互不相識,隻因利益結合的和親公主好些,你也別多想,王庭潭深,但勝在,他予你一片真心。”
我餘生在這宮庭深深中,唯一的賭注,便是亓官陵的一顆真心了。
信肴見我又在思慮失神,朝我催促道,“天色已晚,快些回去吧,江庭萬裏迢迢跑來看你,可別讓人家久等了。”
我微愣一下,方才明白過來,“你與哥哥已見過了?”
“早在過沙煙關時,便碰上了,就一路敘了好些天,後來我因有些急事,便先行了一步,抄了近路先到了。”
我這才恍然,緩緩起身,因坐太久,小腿處已有些許麻痹。
“那我便先回了。”
信肴微微點了頭,“天黑路滑,你自個當心些,我就不方便送你了,若是讓你那子孤哥哥知道你與我獨處了半日,恐又得亂吃一頓飛醋。”言罷,又喚來幾個小侍為我們前後掌燈明路。
我略有幾分不舍,“好。”
信肴目送著我隨小侍埋進寂寂夜色,剛行了幾步,忽而想起什麼,又轉身朝著站在亭子裏,被昏暗的燭火鍍了一層朦朧霧靄的信肴問道。
“你哪時離開思陵城?我好來送你。”他身為一莊之主,家大業大,自是不能像我這般清閑自在,恐怕是待不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