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1 / 1)

1.

生蠱吞心的疼痛是不可避免的,每每夜半汐官都疼得死去活來,但是孩子能活下去卻也是令汐官暫時安下心來。哪怕沒了心,哪怕心變作磐石,她沒什麼可以留給誰的,她隻想好好活下去,等孩子生下來,她帶著孩子離開這裏,去遊山玩水,去觀山花爛漫、潮起潮升,看這天下的美景。

月升日落,汐官總是坐在樹下遠望著月亮,有時是日頭將將升起的清晨,有時是火紅夕陽將將落下的傍晚……春日融融到枯藤冷秋,汐官肚腹逐漸大了一圈又一圈,其實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想做什麼,大概就是什麼都不能做,所以才會每日坐在老樹下無故觀望吧!

“三小姐……”

此時嚴夏剛結束,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下來,池塘的荷花謝了,徒留蓮蓬立在水中央。花謝葉枯之際,蘭姨娘拿了厚衣服給汐官披上。

“這秋兒來了,昨日睡的時候凍煞我了,姑奶奶你可別凍著了!”

汐官嘴角揚了揚,算作是敷衍著笑吧!汐官被生蠱折磨得完全沒有任何其他的興致,有一絲空歇時間她都隻想著發呆或者躺下休息。樹上偶爾飛來一雙雀兒,她就一動不動地盯著,盯得直至雀兒飛走。秋日到了,度過了一個夏,仿佛也是不知不覺間,寶寶就要出世了。也不知道會長成什麼模樣……

蘇絕早起走時見她坐在樹下的石凳上一動不動,此時是午後蘇絕從蘇府趕回來,這姑娘猶如雕像一般屁股都不見得挪動一點。

“怎麼了?”

蘇絕敲著折扇,走近了些想要詢問汐官一道,雖然他也知道詢問沒什麼用,但是說不準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興許汐官想吃什麼了呢?

蘭姨娘聽到身後蘇絕走近來詢問情況,開口道:“沒事,這秋季到了,我提醒汐官兒多穿些,別著涼了!她這雙身板兒的,可經不起病了。”

蘇絕同意地點點頭,習慣性地給汐官緊了緊披著的衣服。

“多穿衣服好,冷了就回屋,餓了就吃飯,渴了就喝茶。”

“蘇絕。”汐官從不這樣直呼蘇絕的名字,自那人走後,“二哥哥”就變成了“蘇絕”。

蘇絕應了聲順勢屈膝蹲下來,示意他聽得到,好看的眉眼看向汐官微微蒼白的臉。她每日梳著相同的發髻,每日戴著那雀釵,蘇絕明白的:汐官隻是忘不掉陸蘅。

可是陸蘅早就不是陸蘅了……或許說,陸蘅本就不是陸蘅,他從頭至尾都是謊話連篇的陸川罷了。隻不過……隻不過蘇絕也在等待,等著眼前這個人兒忘掉從前的一切,隻要哥哥在,就不會讓她死去!汐官是他看做最親最近的親人了,他無法想象哪一日這丫頭從此以後都不在了他是個什麼樣的狀態!蘇絕有這個信心,神來殺神,佛來殺佛。

“餓了就吃飯,渴了便喝茶。”汐官雙目望著天上的那對雀兒,眼裏倒映著雀兒小小的身影。又繼續道:“我在想,是不是沒了心,人才不會受感情的傷。”

鬢角碎發鬆散,汐官神情羨慕,羨慕那成雙成對的雀兒可以無憂無慮,終日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

“二哥不曉得呢!”蘇絕不知應該再說些什麼,隻能陪著笑道:“何必去想情愛的事情,咱們汐官兒這不活得好好的!等我外甥一落地,我就帶著妹妹和外甥去看那漫山遍野的杜鵑花。”

“杜鵑花?”汐官眼裏閃過一絲光亮,卻又是一瞬間又暗淡下來了。

“我們小時候的杜鵑花麼?躺在花叢裏,眺望著日落,鼻尖嗅一嗅都是太陽的味道……”

汐官記得的,那時候她笑得清冽,完全是個皮小子模樣。他們奔跑在杜鵑花叢中,穿梭在茶園裏,笑聲震天地大,誰都怕那蘇家的小霸王汐官,都道她是男兒身,誰曾想是個嬌柔可人的女孩子。

那時汐官是整個蘇門的小公主,蘇家三個大老爺們寵一個小女兒,全蘇門鎮的人都喜歡這個活潑好動的陽光女孩,誰曾想……

汐官眼裏光亮變得暗淡無波,每每想到不好的事情,她總是笑一笑,安慰自己也安慰別人。那時她想著她開心就可以讓所有人都開心,她做到了!卻唯獨暖不化陸蘅的心!

“累了乏了,我回屋睡一會兒吧。”她掩掉馬上就要溢出來的悲痛,勉強擠出一個笑,艱難地站起來,裹緊衣服一路急急忙忙走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