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塵埃落定(1 / 1)

1.

時光匆匆,我們看不清來時的方向,也看不清對方。

我蹲坐在地上,眼前坐在搖椅上的男人,月色朦朧投映在他身上,頓時顯得高大。他閉著雙目,將那沒了光華的老舊掐絲雀釵猶如珍寶那般捂在心口。

“十年了!”

陸川沙啞的嗓音曆經滄桑,那麼俊郎的男人如今病態一般躲在冰冷的茅草屋裏。

“我每夜夢回,時而夢見她那日大紅嫁衣嫁給我,眼裏是何等的星光璀璨;時而與我說:‘如果我做你的棋子才能得以苟活,我寧願選擇覆滅!’”……他哽咽著喉,眼角劃過生淚,眼裏卻是對那夢中女子無限的憧憬……

“還有這枚釵!”他陷入回憶,手指顫抖得險些握不住那寶貝的釵:“你們讓我怎麼麵對她?”他眼底渾濁,一眼萬年,如今便如此俊俏的男子,那十年前呢?他是那個姑娘最最美好的年華啊!

都道十八層地獄至陰至險,是這世間所有可怖之人聚集之處,他們日日受著苦,日日流著淚,日日受著折磨……可地獄裏最大的懲罰從來不是什麼皮肉之苦,而是賦予人無限的等待!

“鬼王陛下如若不見,那姑娘便依舊執迷。您錯的不是在那些時光裏辜負了她,而是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沒有緊緊抱住她!”阿璃貌似深有感觸,眉眼染上哀愁,想上前再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也不過內心裏嘲諷一圈。還教育別人呢,誰又不是活得如此不堪?

陸川身體一震,心口仿佛有什麼被觸動一般在一瞬間生了根發了芽,隨即開了花……

“殿下若是鐵石心腸,便依舊待在此處苟且偷生便好!”阿璃回了個禮,掩去悲傷,換做笑顏端端正正地拉著我走出院門。

“且慢!”

身後傳來陸川的聲音。

阿璃嘴角揚了揚,露出滿意的笑容。轉身開了折扇扇了扇風,鬢角的兩綹長發飄起。

“殿下可是想通?”

“終究……是欠她的,需要還的!”

……媳婦兒……

陸川貌似從沒這樣喚過汐官,如今想著那老婆子如今是何模樣,是否還記得那個挽著她手漫步在河邊的陸蘅呢?如若不記得……如若不記得,他就讓她再次記住“陸蘅”這個名字!

生生世世不許忘!

……

蘇門。

蘇絕抱著汐官,汐官傷得不輕,如今也是一點力氣都沒有,自汐官化作煞鬼,青鸞在蘇門後山織造了一個通向赤海之地的門。

相傳赤海之地三界無人能到達,汐官是煞,力量強大可達三界之外,於是二人經青鸞尋了這去處躲在裏麵。

赤海並非紅色的海,而是連接海水的海灘生長著一種天生血紅色的毒草,那毒草多了,遠處看著,猶如鮮紅的血液染紅了海水,因此得名赤海。

由於赤海生靈稀少,誰也不會想到天下誅之的煞鬼會躲在赤海之地!

海水浪花一聲蓋過一聲,蘇絕扶著汐官坐下來。

“妹妹你有沒有事?”

蘇絕緊張地上下檢查著,見沒什麼傷口這才放下心來。

“二哥……”汐官疲憊地癱軟在礁石上,礁石下海水激起層層浪花,汐官閉著眼,安靜得聽海。

“二哥,如果我死了,你就隱姓埋名,做個浪蕩之人,走到哪,哪裏就是家。”

“呸呸呸!說什麼呢!”蘇絕趕忙打嘴,他如此蒼白的臉上顯露出焦急的神色竟顯得怪異非常。汐官是他妹妹,生是他妹妹,死了也是!別人的妹妹都有哥哥疼,自家的妹妹哪怕是讓哥哥死也在所不惜!

“十年了……”海風吹亂汐官的白發,她雙眼眺望著海水,朱唇含著笑,仿佛在海的另一邊有個她牽掛著的人……

“我苟且偷生十年了,孩子在的話,他就十歲了,會長這麼高……那時候,他可以整天圍著我轉喊我娘親……”汐官眼底依舊是沒有光的,誰也不知一個眼底有光到無光,到底需要經曆什麼。

世人皆道:不過一個孩子!

當老天爺將你所有的門窗緊閉,不透過一絲光一絲空氣時,人便不久會死去,此時又突然打開一扇窗,光線透進來,空氣也透進來。有了空氣便能活,有了光才有希望,可如今最後一絲光線沒了,空氣也沒了,人便受不了,瘋掉了,死掉了……

“說什麼掌管阿鼻地獄,什麼是阿鼻地獄?人間才是阿鼻地獄!凡人便是阿鼻地獄裏受盡折磨的惡鬼!”汐官苦笑,除了苦笑卻沒有任何辦法。

如此天空是藍的,海灘是紅的。蟲鳥飛不過,人畜走不過,就好像地府的忘川河。汐官一襲紅衣與那赤紅的毒草順了顏色。她便是人間的毒,一株不生不死的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