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章六十九(2 / 3)

胡安和驚呼一聲,回頭去招呼阿梨道,“梨花,你家相公竟然也會像孩子一樣啃指甲哎!”

薛延覺得,他竟然和這樣的胡安和朝夕相處了近一年,還沒有對他動過粗,這樣的脾氣真的是非常好了。

薛延原本以為,從賀蘭山的戰爭打響,到周軍東征經過隴縣,其中會有一段時間能讓他們做充足的準備,但是情況似乎比預想的要糟糕許多。

幾乎是從第三日開始,永定和隴縣一帶便就有許多的難民前來,其間有時還摻雜著些逃兵,一個個灰頭土臉,一身血汙,那些人真的是餓了好幾,見著吃的就搶,嚇哭了好多孩子。

朝廷潰敗的戰報每隔幾便就傳來一次,賀蘭山的防線已經被破開,周軍東下,快過了中原邊界,離寧遠也不過五百裏之遠了。百姓驚慌,許多正準備著收拾東西要往南逃了,酒樓生意慘淡,薛延便幹脆關了張,原本熱鬧的街道沒了幾家營業的商鋪,明明敵軍還沒到,但整個縣卻已經破敗凋零了。

日子總還是要過的,阿梨和馮氏早就開始準備衣裳被褥之類,預備路上用。胡魁文將自己全部積蓄都取出來,分給那些極為貧困的家庭,雖然總的也沒幾個錢,但好歹也是分心意,多少能起一點作用。薛延本打算將阮言初和結巴都送去讀書的,但現在出了這種事情,計劃不得不耽擱下來。

整家人都忙忙碌碌的,隻有阿黃仍舊無憂無慮,隻知道趴在房簷底下曬太陽。

整個二月,若真的有什麼好事,隻有三件。

第一是胡魁文親自去韋家提親,韋翠娘並未拒絕。

第二是,今年的春格外暖,酒樓後院的梨花提前開了,入目皆是雪白,芳香氤氳,整條街都是那股甜滋滋的味兒。弟弟給阿梨畫了張像,她抱著兔子坐在梨花樹下,戴著銀亮亮的簪子,笑得比花還甜一些。

還有一件匪夷所思,薛延斥全家之力買下來永定縣趙員外家的所有糧食,趙員外本來為這些拿不走賣不出的糧食愁的病懨懨的,見薛延想買,立刻又高興起來,賣的價錢比市麵上要便宜五倍還多。薛延隻花了不到不到一百兩,卻買下了幾乎占了整個地窖的糧食。

其餘百姓聞風而動,都來找薛延賣糧食,好湊路上的盤纏,薛延來者不拒,不過幾日功夫,他積攢下來的糧食就要比隴縣最大的糧店還要多了。

胡安和對此極為不解,薛延也懶得與他解釋,隻留下句,“人棄我取,人取我與,經商之道。”便就走了。

直到臨上路之前,胡安和還是沒想明白,薛延的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馬車一共有兩輛,韋翠娘和胡安和算是定了親,韋掌櫃自然要跟著薛延一起走。韋家家大業大,馬車也都是最好的,寶藍色的頂棚,上麵還墜著鈴鐺,精致漂亮,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用薛延的話,那就是明擺著要給別人搶的。

薛延從家裏翻出兩匹帶著補丁的破布,直接給馬車換了個頂棚,木頭上也抹些煤灰,刻點劃痕,把韋掌櫃心疼的直跺腳,但最後看起來的確低調了許多。

內裏是沒動的,大且寬敞,四周圍著三條長凳,上麵的軟墊用的都是鴨絨,坐上去又軟又暖。一張方桌釘在車裏,再顛簸也不會移位置,上麵茶具一應俱全,座位底下還有著鍋碗瓢盆和碳爐,以及一箱子書。

出發之前,韋翠娘還有些擔心,一直問阿梨和馮氏,“這條件會不會太差,怕你們體弱受不了,會吃苦。”

馮氏笑道,“哪裏會,就算是丞相夫人出門子,也不會再比這個好多少了。”

這話的有些誇張,但韋家的馬車是真的好,就算不及丞相夫人的規格,側夫人是足夠了。

韋翠娘親昵挽著阿梨胳膊,聲道,“我屯了好多話本子,到時候路上無聊,你給我念,成不成?”

阿梨逗她,“怎麼不要胡安和給你念?”

韋翠娘滿麵嫌棄道,“他就是個書呆子,哪裏讀的懂那些風花雪月之事,就隻知道與我講論語,講那個什麼羊的傳?”

阿梨問,“公羊傳?”

“對!”韋翠娘撇撇唇道,“煩死他了。”

阿梨笑著,“那麼嫌他,那你還要嫁給他。”

及此,韋翠娘明顯頓了下,她有些局促撥了撥頭發,看向一邊,“不這個,沒意思,聊點別的。”

阿梨偏頭看她的側臉,驚訝發現,韋翠娘的耳根竟然有些泛紅。難得害羞。

阿梨好奇,但是又不好再問,隻得憋在心裏,隨著她的意思再講些別的。

出發的路線早已定好,隴縣位於寬廣平原,但地勢較高,往南走需要越過一座山,經過廂溪,再過黃河到添原。京城位於黃河之北,一般來,憑借周軍的實力,他們會直接往東圍剿京城,都城被滅,則這個國家消亡,黃河以南不會被戰事波及。若是周軍失利,也隻會西行返回,不可能渡河,所以添原應是安全的。

作為一縣之長,胡魁文離開的時候心裏還是難過的,眼圈都有些泛紅。

那時候,周軍已經距離隴縣不過百裏,百姓大多已經逃散了,隴縣幾乎成了座空城,韋掌櫃與他是同齡人,雖一個是官,一個是商,但閱曆相近,話也投機些,還善良地勸了勸。兩人既是親家,又共同經曆生死,在逃亡路上奔波,沒多久就成了甚好的朋友。

胡夫人是個大家閨秀,話溫溫弱弱的,但卻很有主見,胡魁文的二姨太太也不是個壞人,不怎麼愛話,也不怎麼笑,隻會在角落裏端端正正坐好,極為容易被人遺忘。結巴的娘也跟著大家夥一起,她眼睛不太好,但卻很勤快,許是覺著自己太過拖累,做什麼都心翼翼的,掂量著不給大家添麻煩。

三個同齡的女人坐一輛馬車,胡魁文和韋掌櫃也坐在其中,氣氛有些微妙。

另一輛則歡聲笑語,馮氏慈愛,她一生沒嫁過人,也沒有子女,對待晚輩都像自己的親孫兒一樣疼愛,幾個年輕人擠在一起,每都笑笑的。

馬車一路順利離開寧遠,往南快要行至廂溪,這裏已經接近河北地界,雖還是北方,但已比隴縣暖和太多,已是陽春三月,鳥語花香。

撩開厚厚的窗簾,能瞧見外頭樹杈上開著的花兒,大朵大朵,明豔豔的討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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