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和胡安和原本都是貴家少爺,會騎馬撒歡,卻是從來都沒做過趕車這樣的活。最開始時候手生,總是弄得車輪都顛起來,人仰馬翻,差點撞到阿梨的頭。薛延又心疼又自責,細細琢磨著經驗,沒過多長時間便就能平平穩穩地駕車了。
最開始的時候,一路平安。
春日氣晴好,阿梨托著腮坐在桌邊,由著韋翠娘給她編辮子。韋翠娘明豔精致,無論走到哪裏都不忘了打扮,就算在這樣情景下,胭脂水粉仍舊帶的一應俱全,挨著樣的給阿梨擦,還將自己頭上的瑪瑙簪子插在了阿梨發間。
結巴在一旁看得眼都直了,偷偷拿著桌上的墨黛給阮言初描眉,被躲掉,他不甘心,又低著腦袋給自己描,
韋翠娘瞧見,啪地將他的手打下去,把東西搶回來,順帶瞪了他一眼。
結巴有些委屈,嘀咕道,“好氣呀。”
韋翠娘又瞪他,擼了袖子道,“姑娘家的東西,豈是你這種毛頭子能碰的?”
結巴梗著脖子,聲回,“碰一下又不會壞!”他看著韋翠娘一副護食的不好惹樣子,識趣地轉戰,拽著阿梨的袖子道,“姐姐,你看她欺負我,你幫幫我呀。”
朝夕相處這樣久,結巴也對韋翠娘的性格有些了解,知道她外冷心熱,瞧著吹胡子瞪眼,但是卻不會真的生氣,大多時候脾氣還是很好的,隻要不踩她的底線。隻有對著胡安和的時候,韋翠娘才會真的想要揍人,她管自己那種心情叫作恨鐵不成鋼。
阿梨一手摸著自己的頭耳墜子,笑得眉眼彎彎,揉揉結巴的頭發道,“不要鬧,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結巴見阿梨不肯幫他,又轉向阮言初,諂媚地叫了聲,“哥哥。”
阮言初比結巴要大上一歲,由於性格原因,更沉穩些,也很好脾氣,用手沾了點茶水,到結巴眉上抹了把,淡淡道,“聽阿梨姐姐的話,不要淘氣。”
韋翠娘挑眉,見所有人都向著她,有些得意。
結巴鼓鼓嘴,趴到桌子上不話了。
馮氏隻在一邊瞧著他們,也不表態,總是笑盈盈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眼瞧著要黑了,馬車終於停下。薛延打開車門招呼大家都下來,準備生火做飯,大半日未見,他想念阿梨得緊,將馮氏攙扶下來後,車裏就剩下阿梨一個人,薛延快速湊上去親了她臉頰一口,又掐著她的腰將人抱下來,動作花哨,還要在空中打了個旋兒。
阿梨輕笑,緊緊勾著薛延胳膊,聲著悄悄話。
她高興道,“翠娘剛給我畫的妝,你瞧著好看嗎?”
薛延捧著她的臉左右端詳,最後啵的又親了她的眼皮一口,誇讚道,“我家媳婦真是美死了,怎麼就越來越漂亮呢,螓首蛾眉,明眸皓齒,仙女下凡似的。等以後安穩下來,我也去學,日日給你畫眉。”
阿梨便就更歡喜,臉上的笑都斂不住,和薛延一起手拉著手去采果子和野菜。
那邊,胡安和已經將火給生起來,正在和韋翠娘到處拾幹柴火。他袖子挽到肘間,彎著腰滿額都是汗,雖然動作笨了點,但卻是很體貼,把所有柴火都抱在自己懷裏,不讓韋翠娘受累。
韋翠娘頗為滿意,她理了理衣袖,忽而叫住胡安和,狀似不經意問,“你瞧著我比起早上,可有什麼變化?”
胡安和認真端詳了她一會,又認真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沒有。”
韋翠娘抿了抿唇,往前探了步,重聲道,“你再仔細看看!”
胡安和眼睛都眯起來,又看了好半晌,迷茫神色漸漸清明,忽而拍手笑了下。
韋翠娘唇角微勾,問,“看出來了?”
“看出來了!”胡安和滿麵欣喜,自信道,“你是為了考驗我的意誌,其實你根本什麼都沒變,但就是這樣問,來看我到底會不會堅持自己的想法。還好我聰穎,及時識破你的詭計,所謂兵不厭詐!”
“……”韋翠娘差點被他氣死,她往旁呸了口,上前揪住胡安和的耳朵,恨恨罵道,“你是豬嗎?是豬嗎?我擦了口脂化了妝,你是瞎子嗎?還我的詭計,嗬,你可真的是可聰明了呢,是不是還很驕傲?”
胡安和捂著耳朵哀哀叫疼,又趁著微弱的夕陽瞧了她好半晌,才終於反應過來,“好像是哎……”
韋翠娘強挨著將火給咽下去,但胡安和不知趣,緊接著又道了句,“咱們現在這逃難的,你卻弄得像是郊遊一樣……”
韋翠娘瞬時便就炸起來,指著他的鼻子道,“你給我滾!”
胡安和抱著一捆幹樹枝,滿麵委屈,“我怎麼了?”
“你挺好的。”韋翠娘冷哼一聲,“是我,是我瞎,才能看上你。”
完,她也不等胡安和反應了,轉身便就去找阿梨。停車的地方選得很好,旁邊就是一條潺潺的溪,薛延正蹲在溪邊,采了片寬大葉子放在地上,給阿梨洗果子。山裏的野蘋果個頭,又紅又酸,汁水又濃,很解渴,阿梨有些乏了,坐在薛延的衣擺上,頭靠著他的肩,昏昏沉沉打著瞌睡。
薛延半邊身子不敢動,就那麼讓她倚著,低頭搓著果皮上的泥汙,認真細致。
韋翠娘站在一邊看著他們黏膩恩愛的樣子,心裏愈發酸澀,覺得自己怎麼就一時衝動答應了那個呆頭鵝呢。做生意又做不明白,讀書讀得是好,但又不似人家那樣有才情,沒一點風流倜儻的才子樣子,人情世故一竅不通,雖卯足了勁想要對她好,但又總是找不到要點,還弄巧成拙惹她生氣。
細細算來,胡安和這個人,他除了不花心,老實本分,脾氣好之外,一無是處!
韋翠娘越想越覺得憋屈,她往前走兩步,揮手將薛延趕走,而後坐到阿梨身邊,輕輕扳過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薛延有些不樂意,但又知道趕不走她,隻能將地方讓出來,臨走前還不忘警告韋翠娘道,“阿梨這幾身體不好,你不要總是和她絮絮念,讓她多睡會。還有,你手上不要沒輕沒重的,不許傷了她。”
韋翠娘不耐煩地揮手,“趕緊走吧你。”
阿梨也清醒過來,偏頭看向韋翠娘,笑著打了個哈欠,問,“怎麼了,這麼不高興。”
韋翠娘看著她的臉,正色問,“你,我現在退婚,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