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和將這個消息告訴薛延的時候,神情激動,捏著公文的手指都在抖。
他還帶了個算盤在身上,顫顫巍巍地撥珠子,嘴裏念念叨叨的,等算出個總數之後,傻傻地愣在原地,“薛延,我們要發財了……”
薛延還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隻淡淡“嗯”了聲。
胡安和拽著他的袖子,眼淚汪汪道,“我們要賺錢了,那麼多錢,你就不高興嗎?”
薛延翹著腳倚在椅子裏頭,點頭道,“還行吧,畢竟意料之中。”
胡安和反應了半,才緩過神來,問,“你早就知道會有這一?”
薛延還生著他的氣,不肯給好臉兒,不耐煩道,“要不然我為什麼傾家蕩產屯那麼些糧食,真為了吃一碗倒一碗?”完,他見著胡安和嘴張張合合又想什麼的樣子,趕緊攔住,問道,“公文上價錢了嗎?”
胡安和搖頭道,“沒有。”頓了頓,他又補充,“這是要靠衙門與糧商自己議價的,所以各個地方都不一樣,但大多數糧商都會抬高價。據源縣那邊有個陳員外,將家裏的積糧賣出去,鬥米三錢!但是沒辦法,源縣被戰火波及,房子都燒沒了大半,老百姓餓都要餓死了,官府沒辦法,也咬著牙買了。”
原來時候,一鬥米大約能賣到一錢七十文的價格,鬥米三錢,幾乎翻了一倍,再加上買的是成千上萬石,其中利潤讓人咂舌。
胡安和現在的內心極為糾結,站在胡魁文的立場考慮,定是希望價錢能越低越好的,但若是站在自己立場去想,又期盼也能如同陳員外一樣,一夜之間賺個盆滿缽滿。可若是從更高一點的層麵來想,他又唾棄那個想要抬價的自己,這實在不是君子所為,貪圖毛利,實在有辱斯文。
胡安和思來想去下不定決心,便偏頭問薛延,“那,咱們賣多少錢?”
薛延沉聲道,“按原先的價錢賣,鬥米一錢七十文。”
聽著這個回答,胡安和鬆了一口氣,但又有些不解,問了句,“為什麼?”
薛延,“我若是在所有人都沒意識到糧食的重要性的時候,將所有糧食買下,再等人們需要的時候原價賣出,這是我看準了商機,有眼力。但若是老百姓都吃不起飯了,官府想要做好事,我卻從中高價牟利、囤積居奇,這是不義之舉,是惡賈,要遭報應的。黑心錢,咱們不能碰。”
胡安和笑了,撫掌道,“真沒想到,你竟還信玄學。”
薛延搓了搓指尖,緩緩道,“命運捏在自己手中,我不信佛家道教,也不信誰能操控我,但我相信道義。”
胡安和讚成地點點頭,但是想了想,還是沒忍住道,“你這人真奇怪,折騰了那麼久就想要賺錢,但是能將利潤翻番的時候,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兒,又還不做了,明明就算你提價也沒關係的。真是弄不明白,你到底是圖財呢,還是不圖財呢?你善良吧,這倆字我還真的不出口,但若不吧,你又是真的好心腸。”
薛延瞟了他一眼,輕飄飄道,“老子愛錢,但老子任性。”
買糧放糧一事刻不容緩,第二日一早,薛延便就操持起這件事,怕他忙不過來,阮言初也跟著一起去,家裏就隻剩下馮氏與阿梨兩人。酒樓裏全是囤積的糧食,已經許久都沒有開張了,家裏條件好起來,也不需要她們做繡活之類賣了換錢,阿梨便也閑下來,安心養胎。
城門口搭了個粥棚,每日放粥一千碗,憑糧票前往。
這主意還是阮言初提出的,防的就是那些家中有餘糧,卻還是想要沾官府油水的人。官差按著往日的典冊記錄按戶去核實,憑借以往的家庭條件和現狀綜合考慮,按條件發放糧票,貧苦人家優先,每半月重新發放一次。
薛延屯下的那些糧食夠一多半的需求,胡魁文又東拚西湊地再買下一些,便就足夠支撐到七月份的第一波稻穀豐收了。雖然剛播種後便就離家,田地裏已經草盛豆苗稀,但到底還是能過日子的。
胡魁文在城外搭建了個簡易的大糧倉,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將糧食稱重後運到糧倉去,幾千石糧食,實在是個大工程,耗時耗力。薛延每日早出晚歸,不過五日,便就瘦了一大圈。
阿梨心疼,最開始時候每日守著他回來,準備好宵夜,再陪他洗漱好才睡。但兩日後薛延便就不肯了,裝模作樣發了一次火之後,阿梨才不等他,將吃食放到鍋裏溫上,而後早早睡下。
不知是因為孕事關係,還是被照顧太好,一路奔波回了家,阿梨反而更白皙圓潤了些,笑起來時候,頰邊的梨渦更深了。
這日氣晴好,薛延和阮言初早早出門,阿梨收拾好碗筷之後,和馮氏一起坐到房簷底下,笑笑地繡給孩子的衣裳。孩子皮膚嫩,繡的要更仔細些,把線頭都藏好,免得劃著皮膚,孩子會起疹子。
鴨子還是黃絨絨的,但已經可以跑得很快,馮氏抓了把穀子撒過去,鴨子一個個都和瘋了一樣往前衝,院裏一片唧唧嘎嘎的聲音,吵鬧得不行。阿黃趴在院當中,圓圓胖胖的一大坨,被雞鴨從腦袋上踩過去也懶得動,隻顧著眯著眼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