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她的小房間裏遠比剛才熱鬧。
珀遲曼先生坐在那裏,銅壺旁邊擺著一把帶鞘的匕首,手柄上鑲著茶晶和漂亮的碎石塊兒;他腳邊蹲著一隻大狗,白色鞋幫,棕黃色的長筒翻毛皮靴,黑夾克,白襯衣,紅舌頭,黃鼻梁,黑鼻頭,一雙寧靜的眼睛像寶石一樣閃光;書桌上一排懸停的紅頭褐腹的小鳥快速地扇著翅膀;石燈的旁邊有兩隻壁虎在遊走;還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在木榻上移動,是隻鬆鼠。
開會!
可她不知應該先給誰打招呼,也分辨不清哪一個是器件,哪一個是真的。
“出去轉了一圈?”珀遲曼先生饒有興致地問,“有什麼發現?”
“嗯,走廊裏黑燈瞎火的。在左邊最後那個房間裏看到一個人影。
“哦?熱敏室的那位戰斧狂人?”
先生楞了一下,然後他擺擺手說:“過一陣子你會發現這裏的人影比人多。別招惹他們,他們就不會打攪你,大家不在同一條時間線上。”
這說法……莫不真是見了鬼也?
“來,再喝杯茶,趁還熱乎。”
狄小七喝了口茶,“還有,門都奇形怪狀的,門把手上都有一隻會動的鳥兒。”
“視覺魔術,那些門其實沒那麼奇怪,你走近了看它們就是另外一個樣子。那些鳥兒都是仿生製品,Zera已經絕跡的飛禽。很可惜,很多鳥兒的生態鏈沒能熬過上一次線爆,大陸磁場發生了劇變。”
“啊?”這可是個問題。
“我還以為你帶著問題去了圖書室。對於少年人來說,最有趣的地方就是那兒。隻是管理員性格孤僻,不怎麼愛說話。我忘了提醒你,不要在兩個地方亂闖,其中一個就是圖書室,另一個是廚房,那裏有幾個非常容易生氣的機械廚子。”
“我不知道圖書室在哪兒。”
“我一會兒帶你走走。”
“好。”
既來之,則安之。
她和珀遲曼先生說著話,目光和心思卻一直都在那些小動物身上。
“我給你介紹幾個新夥伴。這位是Nina姑娘,”珀遲曼先生指了指大狗,“和它在一起就等於帶了一張地圖。在你們那裏它的譜係被稱作‘伯恩山犬’,它溫順穩健,唯一的缺點是走路沒那麼快,跟著你正合適。”
“榻上那位是個晝伏夜行的好手,飛鼠Rodin的樣子像鬆鼠,不過四肢之間有膜,能在樹林裏滑翔,你可以稱呼它飛虎羅丹,小東西一般都喜歡威風一點兒的名字。它一直不太喜歡我,估計是因為我太老,在我這兒耍不起威風。
牆上的一對兒斑木壁虎和這四隻紅隱蜂鳥都是仿生器件。此壁虎不同於彼壁虎,是虎頭蜥,它的尾巴可不會重生。
蜂鳥的翅膀最不易作,是用紅酸枝、鐵線子、櫻桃木、軟一點兒的雪鬆、蒜膜等幾種纖維編織而成。
它的飛翔速度很快,能懸停,會倒飛,體型又精致,可以說是匠坊機工的巔峰級作品,我本來要留作收藏,但它們肯定更願意跟少年人在一起。”
嚴重同意,被收藏一定是件痛苦的事。
“等你學會了如何控製,可以好好看一看它們的結構,謹慎擦拭,不要拆卸,小香巴拉沒有能維修它們的工匠。”
珀遲曼先生伸開手,四隻小鳥落在他手心,唧唧喳喳地收縮成幾個皺巴巴的爆米花一樣的團子。
他把它們放在桌上,“如果沒什麼意見,就讓它們跟著你吧。”
如果眼睛會說話,它們一定在大叫:沒意見!沒意見!
狄小七按捺不住的喜悅都寫在臉上了,她左瞅瞅,右看看,俯下身去摸摸Nina的頭。
Nina晃了晃下垂的大耳朵,被她一把抱住脖子,不太情願,也無可奈何。
羅丹見這情景,竄到木枕的內側臥了下來。它確實有些個性,至少比較矜持。
虎頭蜥兄弟倆爬到燈台上不再動彈,不知道它們是否以昆蟲為食,又如何消化。
“還有這把短劍,一起送給你做個見麵禮。”
她拔出來瞧,黑黝黝的,和占堆那把刀的材質相似,劍身兩麵都有槽,可以看到匕首中心透明的茶色水晶。
“不是什麼正經兵器,將就著防身。你還沒有一塊像樣的晶石,鍛煉一段時間再說。”
沒讓她和新夥伴在初次相識的歡喜中待多大會兒,珀遲曼先生就要帶她去餐廳。
Nina很自然地跟上來,飛虎羅丹一定是假裝沒聽見她的招呼。
狄小七回頭端詳自己的木門。
正常的木板拚接的拱頂門,樣式古老,小鳥一扭一扭地正在鎖門。
老先生微笑著說:“哦,對了,還有句話沒說。狄小七,歡迎來到Zera!”
再次聽到這句話感覺有點兒怪。
好像她已經來過Zera兩次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