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東我可是打過交道。我們跟他們談了三年,徐書記也親自過來談了,結果陳總一句話就否定了。陳總說:那個項目,看起來隻有京東獲利,不現實,也不符合市場經濟規律。不做!”孟庭葉邊開車邊道:“這個陳總我見過,人很瘦,目光像鷹一般。”
“哈哈!”居思源笑著想:這是個鷹派人物,搞企業的就得有這股勁。笑了下,他問孟庭葉:“渭達書記也來過?”
“是啊,親自來過兩次。”
居思源沒再問,車也快到京東集團了。居思源接到了孫興東的電話。孫興東說:“聽說在北京,是吧?”
“部長關心得到位,確實在北京。”
“什麼時候回江南啊?”
“晚上的飛機。”
“那好,明天到部裏來一下。江平的常務副市長一直空著,這次想配一個。聽聽你的意見!”
“省裏有人選了吧?”
“當然有。向銘清。”
居思源一怔,果真是向銘清。上次馬喜就說過的,看來這個向銘清真的要來了。
“還不錯吧,財政廳的副廳長過去,對江平對你的工作都是有利的嘛!思源哪,明天過來再談。”
“好的,興東部長!”
孟庭葉是個明白人,剛才聽居思源說話的口氣,就知道這通話的不是一般的人,後來聽到興東部長,就更知道說的不是一般的事,因此,他也不問。車子一直開到京東集團的門口,孟庭葉下車通報了下,門衛室裏就有人出來道:“陳總已經安排過了,我們過來迎接居市長。”
孟庭葉咂咂嘴,居思源的麵子到底是大,連陳總都親自安排了。現在是經濟第一,企業家就是寶。因為是寶,所以企業家的地位也在不斷上升。升著升著,有些企業家就到雲端裏去了,基本不拿眼看地下。特別是像京東這樣的大企業,全國不知有多少地方都瞅著,想招他們去投資,去辦廠。上次,徐渭達書記來京東時,陳總是預約了兩天才見著。而且隻見了半個小時。這回,居思源來了,臨時突擊,不僅能見著,而且還親自安排。這居市長哪!孟庭葉想:難怪省裏都在說,居思源到江平當市長,也隻是過渡,很快就要當書記的。下一步,很快就會回到省裏的。而且,最近幾天,省裏還在傳著,財政廳的副廳長向銘清要到江平搞常委、常務副市長,下一步要接居思源的位子當市長。向銘清這人孟庭葉是熟悉的,在江南省財政,他有一個綽號:“地主。”這是說他逢事必定要抽上一份,就如同地主收租。這人事實上在江南也是有名的“官二代”,聽說與居思源市長還是同學。同是官二代,名聲卻大不一樣。可見,單純講出身論是靠不住的。
令孟庭葉更沒想到的是,陳總居然到辦公樓下來親自迎接居思源。兩個人握著手,居思源說:“陳總這不是抬舉我啊,是抬舉江平。我代表江平人民謝謝陳總了。”
“哈哈,市長幽默!”陳總說著,大家上了樓,進了會議室。陳總道:“我本來在市裏開個會,居市長說要過來,就趕回來了。我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市長,你看夠嗎?”
“夠了。我隻要十分鍾。”
居思源話一出,方天一和葉秋紅也都望著他。人家給你一小時,你卻隻要十分鍾,還真有個性。葉秋紅朝居思源笑笑,笑容明媚。居思源道:“陳總忙,不忙不是中國的企業家。我隻講兩點,一是來拜訪陳總。到了北京,不來無禮。二是想請陳總在方便的時候到江平去考察。江平需要陳總這樣的企業家去解放思想,去指導實踐。當然,如果陳總願意到江平投資,那更好。江平將提供最好的條件,實現最佳的服務。不過,最終的結果是:通過京東集團的投資,京東在江南能有個穩定的加工銷售基地;江平能通過京東集團,拓展農業產業化經營的路子,從而實現京東集團與江平的雙贏。這次來,也沒帶什麼項目。我的主要意見是在農業開發上,京東與江平的合作是有前景的,也是有利可圖的。”
“居市長快人快語,好!這些年,我也接待過不少市長,書記,帶著一大班人,拖著堆資料,然後說的話能用車皮拉。但說不到點子上,不幹脆,不利落。我們是搞企業的,來不得繞彎彎,要的就是兩個效益: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剛才居市長都說到了,就憑這,我下一步一定到江平。至於投資不投資,也不是我說了算。我們有專門的專家團隊,到時由他們定。但總體上我可向居市長透個底,京東要在江南布點。我們的原料和銷售市場都得開拓。我希望這個機會會是江平的。居市長,差不多吧?”
“不是差不多,而是就應該。這樣吧,陳總,既然話說得如此透明了。作為江平這邊,我們會做好一切服務,迎接陳總一行到江平考察。”
“那好,我盡快安排。”
陳總說完,居思源將杯子裏的茶喝盡了,道:“說完了,我們也不耽誤陳總的時間了。我們走。下次江平見。”
“哈哈,居市長果真是爽快人,好!好!”陳總握著居思源的手,說:“這樣的市長,怎麼可能不帶出個好的城市?我有信心!”
出了京東,方天一說:“居市長,我沒想到這麼利落。可見辦事不在時間長短,而在怎麼找到辦成事的切入點。”
居思源道:“這些大企業見得多了,你得跟他來真的。交底子,他們才信任。但是,底子也不能全交,全交了,他們沒信心。”
“就是!”葉秋紅也道:“以前我們每到一處招商,都把江平的環境吹得天花亂墜,卻很少注重江平人的整體心態。我覺得,居市長這招商思維要向全市領導幹部傳達。”
“哈哈!”居思源笑了聲。
大概因為京東項目的事,一行人的情緒漲。可居思源卻難打起精神。上午孫興東部長的話還在耳邊,現在有沒有什麼辦法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呢?居思源反複地想著,他覺得於公於私他都不便直接跟孫興東部長說不要向銘清到江平。自己也才剛剛到江平任市長,就對省委的安排說三道四,這顯然是政治不成熟的表現。而且,孫興東部長既然已經定了向銘清過去,那也是權衡考慮才定的。甚至,這事一定已經跟李南和跟懷凱他們通了氣。孫興東找他去商量,也隻是走一種形式。並且,居思源還感到:孫興東應該是知道他對向銘清的印象並不好,所以才以征求他意見的方式,先做一下他的工作。畢竟將來要在一個班子裏工作,並且是市長與常務副市長的關係。常務副市長在很多時候應該是市長最得力的助手,但如果關係不好,那就成了市長工作的最大障礙。常務副市長都是同級黨委的常委,和市長一樣,跨著兩套班子。兩邊都有發言權。常務副市長又大多分管著財政等要害部門,這些部門左右著市政府的很多具體事務。因此,對於市長來說,配一個什麼樣的常務副市長,那就是今後的工作中,找一個最好的合作夥伴和找一個敵人的道理。當然,不能說向銘清就是敵人,但向銘清的很多作為,確實是很難讓居思源接受的。以前不在一塊共事,反正也隻是聽說而已。現在要真的到一塊來了,居思源能不考慮?
想來想去,居思源在上飛機前給徐渭達打了個電話,說孫興東部長找他,想讓向銘清到江平擔任常務副市長。他想問問渭達書記的意見。
徐渭達好像已經知道了,口氣上一點也不意外,說:“這事是有點……本來,我是想在江平現有的班子中配一個的。但省委有這個意見,怎麼辦呢?向這人也還行吧,從財政廳過來,對江平的工作應該有幫助。”
“可是……”
“思源哪,幹部配備很多時候是講不了原則的。你也知道啊!不過,既是配備政府的常務副市長,還是你拿主導意見吧。有什麼想法,給興東部長說。既是征求意見,就得反映反映嘛!”
“那好。”
下了飛機,居思源直接回家。方天一、葉秋紅他們也有車過來接,回江平。到了家,池靜正在看英語。居思源問:“怎麼突然又撿起這個了?要考試?”
池靜說:“不是的。可能要出國。”
“啊,好啊!”居思源看著池靜,她眼角的皺紋,已經很明顯了。一個醫生,又得在家帶著上高中的女兒,確實是……他撫著池靜的肩膀,說:“出去轉轉不錯。時間定了嗎?”
“沒有。”
居思源問居淼最近學習怎樣,池靜歎了口氣,說:“學習也還好。隻是我發現,孩子可能早戀了。”
“早戀?”
“我給她收拾桌子時,發現了她寫的一首小詩,是愛情詩。我拿給你看看。”說著,池靜便到房間拿來寫著小詩的紙片。確實是首小詩: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
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
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居思源看完,笑了下,說:“是詩,是好詩。”
“還笑呢?早戀可是……”池靜嗔道。
“這詩我讀過,是台灣詩人席慕容寫的。孩子們都喜歡,沒事的,放心。淼淼會有分寸的。”
“我就怕……”
居思源在池靜的臉上親了一下,池靜躲著,說:“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