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另外,孫部長,我們江平最近有部分處幹缺額。我想請組織部門公開招考幾個。您看……”
“這個可以!是大趨勢嘛。可以搞。具體的情況你讓組織部跟這邊的幹二室聯係一下再定。考,一定要公平,要透明,要公開。不然,考得其反。”
“我們會注意的。”居思源正要起身,孫部長的秘書先進來了,說李南副書記那邊定好了的,是不是不請部長……孫興東點點頭,居思源說:“我也得走了。晚上得過去看老爺子。”
“一道吧!中組部來了個部務委員。”孫興東道。
居思源也不好推辭,而且這樣的機會對他也是難得的,就樂得跟孫興東一道了。路上,他問到蘇朗朗巡回演出的事。說這事葉秋紅局長一直在辦。這葉局長雖是女同誌,辦事還幹練。聽說找了幾家企業,資金方麵應該是沒問題了。到時蘇小姐來演出,請孫部長一定到江平來視察。
孫興東隻是笑笑,然後道:“這事你就讓那個葉……小葉辦好了。到時我盡量過去。”
到了飯店,黃部長已經在了。雖然是部務委員,但大家都直接稱呼部長,他也樂得接受。孫興東向黃部長介紹了居思源,說這是我們江平的市長,馬上就是書記了。也是全省最年輕的書記。他的老父親,啊,以前是江南的老書記。一把手書記!
黃部長禁不住多看了居思源幾眼,握著手道:“看得出來,居市長是名門出身。嚴謹而文雅,有良好的氣質。”又朝孫興東說:“興東啦,這樣的幹部現在是最需要的。要好好培養嘛!啊!”
居思源聽得出黃部長的北方口音,像山東大蔥般濃烈,便笑著說:“黃部長是山東人吧?我老家也是山東。隻是這麼多年後,北方人的幹勁已經全沒了。”
“是嗎?我是山東高密。”
“紅高粱遍地的地方,好,有風情。”孫興東插話問:“思源是山東臨沂的吧,我記得是。”
“是臨沂。”
“地道戰的地方,都不一般哪!”孫興東請黃部長就坐,繼續道:“我到江南後就有種感覺,這地方讓男人都變得溫柔了。水土嘛!你看思源,哪還有一點北方人的粗獷?”
“這也正是南北差異的表現。前不久有本書上對南北官場進行了對比,說北方官員跟南方官員就是不同。北方官員的風格就是大氣,大膽,大聲;而南方這邊,則是細膩、細致、細微。”黃部長伸手端過茶杯,喝了一大口,“這也是就是性格,想改也難。我看興東部長到江南這麼長時間,也還是北方人的豪爽與大氣的。”
“誠中部長總結得是。”孫興東說:“不過,我還真發現,思源同誌是南北方人的性格兼而有之。不容易啊!”
居思源謙虛道:“孫部長是批評我了!不過我倒是想,一個官員要是真的能南北融合,確實也是不錯的事。至少在處理問題思考問題上,能夠做到兼容並包。既有北方的大氣,又有南方的細膩;既有北方的深沉,又有南方的空靈;既有北方的豪爽,又有南方的婉約!”
“說得好!”黃部長擊掌道:“果真是大家風範!見識就不一般。”
正說著,外麵有人喊:“李書記到了。”
孫興東和居思源都站起來,黃誠中半欠著身子,李南人未進來,聲音先到了:“哈哈,誠中哪,啊!”進門見了居思源,點了點頭,然後同黃誠中握了手,說:“那邊剛有個事,不然早過來了。老朋友了嘛,這又有半年多沒見了啊?”
“半年多了,李南書記忙,省裏麵的事多嘛!哈!”黃誠中應和著。
酒席開始後,居思源禮節性地喝了幾杯。在這個桌上,他這個市長是沒有多少說話的時間的。酒過了一半,大家說到馬上開始的換屆選舉。李南側著頭問居思源:“聽說江平有些複雜,是吧?”
居思源一愣,馬上道:“好像……還不錯吧?”
“不錯嗎?啊!思源哪,你到江平也好幾個月了,要進入狀態。”李南夾了口菜,邊嚼邊道:“江平的人民來信最多。我跟渭達同誌也說了,省委下去考察前,要徹底解決這些問題。”
“好,我回去後就和渭達書記商量,盡快落實李書記的指示。”居思源心裏想:江平的來信在全省最多,那來信都是哪些人呢?這次江平市長提名的候選人有五個,應該說不同情況不同類型的都考慮到了。而且常委會上,也沒有人再另外提出新的人選。那麼,這些來信是反映相關候選人的?還是另外有所提名?或者是已經提名的候選人互相之間……
都有可能,也都沒有可能。話說回來,官場上哪有絕對呢?
不過,居思源的心裏倒是有些打鼓了。既然事情都到了李南副書記這裏,說明了事情的嚴重性。李南副書記已經和徐渭達說了,但徐渭達並沒有在他來之前的談話中提及。徐渭達隻是讓他到省委組織部彙報換屆有關準備情況,對李書記剛才提到的來信隻字未提。難道徐渭達是在有意回避?或者說他認為這事根本就不應該讓居思源知道?也許是他認為沒必要讓居思源知道。可是這樣一來,居思源就被動了。以至於李南副書記問到時,他隻能倉促應付。李南副書記要他盡快進入狀態,其實是對他的批評。看來,作為一個市委副書記、代市長,到江平要想進入狀態,就不僅僅是進入經濟發展和社會事務的狀態,而更重要的是進入人事調整和整體謀劃的狀態。
天大大不過人事。人事就是核心。居思源端起杯子,敬了黃部長、李書記和孫部長以及其它人各一杯。一圈下來,他頭有些暈了。平時,都是人家這麼轉著圈子敬他。現在,他來敬別人,算是感同身受了。
其實對於喝酒,居思源有自己的理論。他能喝,但不好。古人說:善飲而不溺也。以前在科技廳時,他就對下麵有個不成文的要求:酒要喝,不喝有違禮節;但不要喝醉。酒要敬,但不要站著,站著有違尊嚴;酒要有氣氛,但不要庸俗,庸俗有違人心。
對這三點,科技廳從上到下幾乎是認同了的。因此,每每喝酒,氣氛還是很平和而且酒也能恰到好處。但後來他私下了解,那也隻是他在場的時候,他不在,酒照樣喝醉,照樣站著敬酒,照樣唱歌打渾。沒辦法,這就是中國的酒文化。酒文化到了官場,加入了官場文化的元素,就更加中國化了。所謂中國特色,這大概就是最大的特色。官小一級,必得站著敬酒。上級一口,下級一杯。甚至,上級表示,下級也得炸雷。酒場文化就是最嚴格的等級文化,就是最顯明的官場規製,也就是最明白的官場現形圖。
居思源有時想,到老了,如果有時間,有精力,他將專門寫一本《酒圖》,把酒場上的形形色色,光怪陸離,悲歡離合,躊躇和失意,明戰與暗鬥,一一地呈現出來。那也許真的將是一本新的浮世繪了。
敬完了酒,酒席也到了尾聲。李南說晚上還有個小範圍的會議,就不陪黃部長了,請興東部長和思源市長陪著,又特別叮囑居思源:“省城有些情況興東部長也不熟悉,就你安排吧,一定要安排好!”
居思源說:“放心,李書記。”
李南一走,孫興東便望著居思源。居思源出了包廂,給江平駐省城辦的孟庭葉打電話,請他立即安排一個地方。要清淨,要安全,要到位。孟庭葉想了想,說:“那就到高爾夫會所吧!”
“楊……那裏?太遠了吧?”
“晚上車好走。我馬上就過去先安排。多少人?”
“七八個吧。”
放了電話,居思源進來對孫興東小聲道:“到高爾夫會所。”
“啊,好。好,放鬆放鬆,不錯。”孫興東站起來,對黃誠中說:“那就請誠中部長還有其它同誌一道,咱們去享受一下月光高爾夫,怎麼樣?”
“哈哈,到了江南,就聽興東部長的安排吧!”黃誠中與孫興東說笑著出了門,居思源在後麵想:孫興東還真不簡單,造出個月光高爾夫的概念,一下子就時尚詩意了。了不得,真的了不得!可見現在的領導幹部的素質都提高了,從前那個“隻紅不專”的年代是徹底地結束了。
高爾夫會所這邊,孟庭葉已經給安排好了。楊莉也特地過來,見了孫興東和居思源他們,楊莉說:“真是貴客。今天晚上我請客!”
孫興東道:“楊總是見思源市長來了吧,也好!我們樂得逍遙。”
居思源也沒有解釋,大家進了會所,先到茶室,楊莉讓人上了頂級的龍井。室內茶香,室外月光,茶香與月光繚繞著,竟有幾分的朦朧。孫興東正和黃部長悄悄地說著話,居思源就端著杯子,出了門,月光就猛地灑了一身。他抬頭看天上,沒有一絲雲,星星雖有,卻極稀落。正所謂“月明星稀”也。
正看間,楊莉出來了,問道:“居市長好雅興。月光如水,春暖花開啊!”
居思源回著頭,看了楊莉一眼。燈光與月光之下,楊莉風姿綽約。他趕緊收回目光,笑著說:“楊總也成詩人了?怪不得古人說:明月千裏詩萬斛啊!”
“居市長是笑話我了。會所裏還有位客人,居市長有興趣知道嗎?”楊莉說得有些神秘,居思源頓了會,還是沒有做聲。
“看來居市長還是有興趣的。那好,我這就去引她來見你。”楊莉正要轉身,卻沒動,說:“還是我另開個茶室,你們坐著談吧。這邊,剛才孟主任已經安排好了。我們這個月光高爾夫是很有意思的。不過,我知道居市長是不喜歡的。”
“啊!”居思源想原來月光高爾夫就是這會所的一個服務項目,他想問到底是些什麼,但聽剛才楊莉說話,便沒再問。楊莉便抽身進去,一會兒就出來了,請居思源跟著他到了旁邊的另一個小茶室。這茶室隻有十來個平方,裝潢古典,屋角還點著一盤檀香。牆壁上掛著一幅字和一張畫。字寫得淡雅,有文人氣息;而畫更顯得衝淡,一看就是新安畫派的路子。楊莉說:“居市長先看字畫,她隨後就到。”
居思源便細看落款,字居然是董其昌的,畫是黃賓虹的。他趕緊細看,這一看便看出了端倪。這原來是榮寶齋的水印仿品。不過,其神其形,都是到了位的。好在居思源早年有一個階段對字畫感興趣,也學了一些皮毛,這一會兒,竟然讓他看出了三分。
檀香的氣息,使人寧靜。而茶香,又讓人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