俸笙劍眉一皺,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片刻後一個身穿繡紋綠官袍的男人走進來,他朝那三個獄卒擺擺手,那三個獄卒趕忙點頭哈腰地走出去。
“小殿下,可還安好?”
俸笙懶洋洋地依靠在幹草上,聞言隻是瞥了那人一眼,不冷不淡道:“這不是一覽無遺嘛。”
那人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一封還帶著體溫的信封,恭謹地從石柱間遞進去。
“家主書信,請殿下一觀。”
俸笙絲毫不動,隻是朝那人伸出手,那人麵色帶笑,將信封準確無誤地扔到了俸笙的手上。俸笙將手上的信封撕開,慢條斯理逐字逐句地將一封信看完。
“殿下不日必定能出牢還職,六合司衛無恙,還請殿下安心。”
俸笙甩手將信封原物歸還到那人手中,笑道,“靜待佳音。”
“那麼,下官告退。”
“等等,勞駕送些柴火棉被來,快凍死本官了。”
那人又是一笑,作揖道:“殿下稍等。”
牢裏陰暗,唯有火把散發的昏黃的火光,俸笙看著那抹光,恍惚想到臨別前姑娘那無措的神色。“司馬歡年……”
皇宮中,景真帝一直守在岑太傅身邊,太後領著妃嬪在佛堂頌經,闔宮上下都一同跟著為岑太傅祈福。
這病來如山倒,岑太傅已然是油盡燈枯了。
到了後半夜,岑家人被叫到床前,謹聽岑太傅最後遺言。
天空露出魚肚白時,皇宮敲響了鳴鍾。空洞悠遠的聲音,一直敲響了半個時辰。
旭日初升,泰山逝去。
漫天的雪呼啦啦地往下落,如天地為之披素縞。高樓上城牆上的大紅燈籠都被撤下來,都換了素白。
太傅一去,皇帝倍受打擊,鬱鬱寡歡,揮手給朝臣們放了三天大假,也倒頭窩在寢宮三天三夜。
柔妃天天去那寢宮門口站一會兒,就算皇帝不見她也不罷休。
弧福公公攏了攏衣領,點著小步子跑上去,對盛絨兒勸道:“柔妃娘娘,天寒地凍您仔細受了寒,陛下為太傅思哀,心情不佳,不願見人。”
盛絨兒對他點點頭,溫聲說道:“無礙,本宮就站這兒陪陪陛下。”
弧福公公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不用擔心本宮,本宮隻是……”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呼出一團白色的霧氣,“算了,本宮無可辯解,你自去你的罷。”
弧福公公滿是皺褶的圓臉坨得更加深,不用手扒拉,都看不到底。
“……”弧福公公不由地覺得頭疼,深感衰老愈加迅速。
也不怪柔妃堅持,因著這一切的源頭都來自她這個“禍君妖妃”。若沒有她,皇帝不會變成昏聵,俸笙也不會與皇帝離心,當眾斥責皇帝,被打入獄,岑太傅更不用冒雪十裏以正君心,然後重病而逝。
盛絨兒鼻頭和耳朵都凍得發紅,她本身體寒,十分懼冷。站了三刻鍾就渾身顫顫地發起抖來,牙關碰得直響。
寶青連忙上前,將暖手爐塞到她手上,低聲勸道:“娘娘,咱先回去吧?”
盛絨兒咬住嘴唇,努力控製自己不要顫抖。她搖頭歎息“如今本宮無勢,這禍頭還是歸咎到本宮頭上,若得不到陛下憐憫……”她喉頭一動,隻覺鼻子酸澀難忍。
寶青皺眉,麵露心疼之色,又勸道,“娘娘,咱們來日方長,何必為此傷了身子?”
“來日方長……”盛絨兒愣住,眉頭一擰,眼淚猝然滑落。她還有時間,可是,祖父祖母……他們還有多少時間呢?
這嚴寒的關頭,盛鍾鴻卻將二老從江源接到頃南來,無非就是為了要挾她!祖父母年邁,千裏迢迢而來,不知受盡了多少苦楚。
盛鍾鴻又是怎麼和他們說的,花言巧語哄騙他們,還是威逼利誘?當初祖父母死活不同意盛鍾鴻把她帶走,為了留住她,祖母一個從少到老不曾動粗的閨秀竟抄起了拐杖,連一向祖父溫潤可親的祖父一怒之下扛起大刀追著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