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芍說:“那年陳傲陽不過十六歲。”
他將背後的故事娓娓道來。
舉人的家鄉因常年征兵而荒蕪死寂,恰逢氣候寒冷,農田顆粒無收。為活命計,當地年青男子逃避兵役,聯合各地誌同道合之士,揭竿而起。
本來這些缺糧缺兵的烏合之眾難成氣候,朝廷官兵輕鬆鎮壓便是。奈何叛軍中有一人與某門派大弟子交好,江湖中人意氣用事,竟趁亂刺殺朝廷命官,導致叛軍成功衝入城中,驚擾了官家貴人。
江湖人以武犯禁之事,朝廷向來交由禦封的武林盟——陳家處理。
江湖事,江湖了。
少年陳傲陽親自趕赴該地,與門派掌門商議此事,最終雙方同意由陳傲陽將涉事大弟子緝拿歸案。
大弟子當然不願。
眾目睽睽之下,他大聲斥罵陳傲陽貪慕名利,助桀為暴,指責他身為武林盟主的長子卻不分青紅皂白,甚至連連追問:百姓想要糧食、想要活命,又何罪之有?
起初,陳傲陽還裝模作樣地勸過幾句,後來不耐煩了,便當著門派眾人的麵,將那大弟子一掌斃命,屍首還被陳傲陽命人運回皇都交差。
大義凜然的正論在絕對的權勢與暴力麵前,何等脆弱。
對該門派而言,陳傲陽將罪責推到大弟子頭上,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其他江湖門派亦能乘勢與叛軍撇清關係,不會被朝廷借機一網打盡。
對叛軍以及叛軍的家眷而言,陳傲陽則撲滅了他們最後一點希望。盡管誰都清楚,光憑目不識丁、饑腸轆轆的百姓不可能改朝換代。
散亂的叛軍很快便被盡數誅滅。
而當初為反賊賦詩的小舉人,最終也難逃一劫,在趕赴刑場的路上,痛哭流涕,後悔不已。
酒過三巡,在座數人卻毫無醺意。
鳳真神色凝重,而徐長卿則麵色煞白。
赤芍端起酒盞,自嘲般笑道:“我興許是飲醉了,竟說了這麼多廢話。兜兜轉轉,我亦隻是想向兩位說明,陳傲陽與陳家人係出同源,一丘之貂,決不可對其放鬆警惕。至於陳傲陽緣何力保教主性命,我心中則有一種猜測。”
“姑且不論作為一介家奴的陳小童是如何與聖教叛徒牽上線,就結論而言,‘林培月’所懷揣的陳家內功,極可能源於一年前亡故的陳顧氏。今日被害的八位曾侍奉陳顧氏的婆子,應當與當初陳小童的背叛有關。既然八名婆子今日才死,那麼與陳小童有幹係的人,也同樣藏身於雪山罷。”
赤芍左手捧起空酒盞,右手捧起空碗,兩相碰撞間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這一邊,是曾經獲得陳傲陽信賴,在雪山根係深厚的陳小童。這一邊,是能運用聖教林家秘傳功法,將陳顧氏多年內力收入囊中的‘林培月’。將陳小童與‘林培月’聯係到一處,便是白日美夢一般的好事——隻要從‘林培月’那處討得林家功法,即使是天賦遠不如陳傲陽的庸才,亦有機會修得深厚內力。”
“雖說林家功法唯一的缺憾是,血親之間傳功才更加有效……但我們的聖教教主林淵,是陳氏的獨子,恰好,與雪山的一大幫陳姓人是實打實的親戚。”
赤芍伸出細白手指,將酒盞掀翻在地:“若陳家哪位能將聖教林家積攢多年的內力功法吞食入腹,便能一步登天,成為名震天下的一代武尊罷!”